他心下狂颤,几乎要当场跳起来骂娘:
老督师!孙老头!您这不是老督师,您这是老毒师啊!
我套你猴子的!一千四百……万两?!
这他娘的是预算?这分明是刨坟掘墓、敲骨吸髓啊!
大明朝廷砸锅卖铁一年下来,所有进项加一起刨去损耗,实打实能用的银子才多少?
俺们上次费劲巴拉的从代王府才弄来不到三百万两,你倒好,
嘴皮子一动就是千万两?脸呢?我的老毒师!
您这一条防线一年就要吞掉上千万?!
您……您想干什么?
您真把我们辉腾军当冤大头往死里宰啊?!
还有,这军饷粮秣凭什么也算在我们头上?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!
然而,出乎尤世功意料的是,钟擎脸上的笑意并未消退,反而露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。
他不慌不忙地拿起那厚厚一摞预算草案,随手翻看起来,
神情自若,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串能吓死人的天文数字,而是一份普通的购物清单。
孙承宗见钟擎没有立刻发作,心下稍安,但也不敢大意。
他赶忙从衣兜里掏出那副老花镜戴上,
凑近了些,指着纸上的条目,开始一条一条、极其详尽地向钟擎解释起来:
“大帝您看,这第一项,是拆除辽东各地百余座旧军堡的费用。
这些军堡年久失修,占地颇广,且布局不合新式防务,
拆除后可腾出大量良田用于屯垦,长远看是省钱的……”
“其二,是新建棱堡群。
需在宁远、锦州等要害处筑大型棱堡十五座,
周边辅以中型堡寨四十五座,再配以数百烽堠,形成纵深预警。
此乃防御根本,工料、人工耗费巨大……”
“其三,开垦新田五千顷,需招募流民、购置耕牛种子、兴修水利……”
“其四,安置辽民流民近二十万人,需建房、分发口粮农具……”
“其五,重启辽东本溪、鞍山等处矿冶,打造军械,以求自给……”
“其六……呃,这项是军饷粮秣,”
孙承宗说到这里,明显的底气不足,又偷眼瞧了瞧钟擎脸色,
见无异样,才继续硬着头皮道,
“需维持关宁军十一万员额,人吃马嚼,饷银粮食皆是海量开销……”
他一条条说下去,每一项都引经据典,数据详实,理由充分,
听起来似乎每一两银子都花在了刀刃上,必不可少。
尤世功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,冷汗直流,心里已经把孙承宗骂了千百遍。
而钟擎则始终面带微笑,一手在桌上轻点着,一手摸着义子曹变蛟的小脑袋。
听得十分专注,态度却十分随意。
曹文诏、满桂、李内馨几人也按捺不住好奇,纷纷围拢过来。
当他们看清那预算草案上触目惊心的数字时,
顿时全都傻了眼,心中无不暗叹:
孙督师这手笔……简直是捅破了天!
这哪里是预算,分明是欲壑难填!
然而,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天文数字压得喘不过气,
以为钟擎必然会严词拒绝之时,却见钟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:
“哦,一千四百万两啊……不多,不多。”
他轻松得如同在谈论一顿便饭的花销。
“老孙,你且放宽心。这点银子,本座去京师走一遭,顺手也就替你凑齐了。
届时,你只需安排好可靠人手,负责接收转运便是。”
而钟擎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番光景:
‘啧,一千多万两?听起来是挺吓人。
不过反正又不用老子自个儿掏一分钱,羊毛出在羊身上嘛!’
他暗自撇嘴,‘人家李自成后来进北京“追赃助饷”,短短时间弄了多少银子?
三千万两总有吧?
老子这不过是提前学习一下先进经验,替大明朝廷“优化”一下资源配置罢了。
去京师“借”点钱,劫富济贫……呃,是济辽,这很合理嘛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