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三年五月十九日,清晨。
这帮鬼兵不等天亮就开始了瞎折腾,
他们首先又把这群俘虏分成了两部分,
分别关押到了三号军堡和四号军堡。
三号军堡的院子里,战士们已经架起了几口行军灶。
大铁锅里熬着米粥,热气腾腾,米香混合着柴火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。
旁边有人正在用大盆剥煮好的鸡蛋,还有人熟练地切着咸菜丝。
院墙外,另一队战士正喊着口号,沿着军堡外围跑步,脚步声整齐有力。
重卡车厢里,黄台吉醒了。
他习惯性地踩在武纳格的后背上,扒在车厢壁上的通气孔向外看。
院子里炊烟袅袅,院外跑步的队伍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清晰可见。
他嘴里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:
“妈的!大清早的就有病!这帮鬼兵精神头就这么大?
每天都这么瞎折腾,得浪费多少粮食……”
但骂声戛然而止。
他忽然愣住,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:
这群混蛋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生火做饭、列队操练,这说明什么?
说明他们根本不怕暴露!
说明这方圆几十里地,已经彻底被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了,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报信!
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上来,越想越心惊。
他甚至有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能这么快想到这一层。
这时,车厢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拉开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一名战士端着一个装满稀饭的水桶先钻了进来,
另一名战士紧随其后,手里拎着一个篮子,里面放着鸡蛋和咸菜。
先前那名战士把桶和篮子放在车厢地板上,对着黄台吉等四人说道:
“开饭了。今天早饭是米粥、鸡蛋、咸菜。
用自己的碗筷盛,不许把地板弄脏。
吃完自己把碗洗干净,一会儿我们来检查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四人,加重语气补充道:
“都老实点,谁不听话,谁一会儿就倒霉。”
令人意外的是,一向装疯卖傻的范文程,此时动作却异常利索。
每天吃饭大概是他最期待的时刻。
他赶紧拿出几副碗筷,先是恭敬地给黄台吉盛了满满一碗粥,
拿了个鸡蛋和一碟咸菜,然后是库尔缠,再是武纳格,最后才轮到他自己。
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粥碗,生怕洒出一滴弄脏了地板。
黄台吉捏着温热的鸡蛋,没有立刻吃,只是长长叹了口气。
说实话,这伙鬼兵的伙食实在太好,
顿顿白米粥、鸡蛋管够,偶尔还有肉罐头,倒让他生出几分“乐不思蜀”的恍惚。
但他很快甩甩头,野心像根针扎进心里。
怎能贪图这点温饱?等将来夺了天下,什么山珍海味没有?
旁边那三位可没这么多心思。
范文程捧着粥碗吸溜得震天响,库尔缠两口就吞了整个鸡蛋,
武纳格更是把咸菜嚼得咯吱作响,活像饿死鬼投胎。
院子里又是另一番光景。
几百号俘虏每人端着个豁口破碗,眼巴巴看着战士们拎着粥桶挨个分饭。
一勺稠粥扣进碗里,再加个鸡蛋、一撮咸菜,这帮兵油子竟都受宠若惊地作揖道谢。
有个老军汉捧着满满一碗白粥,突然呜呜哭起来:
“当兵十年……头回见着不掺沙子的粮……”
他这一哭,勾得满院子抽噎声此起彼伏,不知情的还当是哪个大户在出殡。
堡子外头,钟擎和尤世功早已吃完早饭,正迎着朝阳活动筋骨。
钟擎拉伸着胳膊说道:
“哭几声好,总比憋着闹事强。”
尤世功扭着腰接话:
“人心都是肉长的,再硬的骨头,拿米粥慢慢熬也能化开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钟擎伸展的动作忽然顿在半空,眉头拧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