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暂休息后,天色已近黄昏。
钟擎在张邦政的陪同下,开始巡视这支名为“玄甲鬼骑”的队伍临时驻扎的营地。
营地坐落在背风的山洼里,远远看去倒还有些章法,挖了浅壕,设了拒马。
但一走进去,混乱便扑面而来。
士兵的家眷和军队完全混在一起,这边几个军汉正围着锅灶生火,
那边就有妇人提着水桶穿梭,孩童在帐篷之间追逐打闹。
负责警戒的岗哨布置得稀稀拉拉,
几个哨兵抱着长矛倚在拒马上打盹,直到钟擎等人走到近前才慌忙站直。
最让钟擎皱眉的是,那十几个被俘的西洋人竟然被随意地集中在营地一角,
只用一根草绳象征性地拦了一下,旁边只有一个半大的小子抱着根木棍看着,
那些人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,指指点点。
钟擎没再往里走,停下脚步,问身旁的张邦政:
“这‘玄甲鬼骑’的名号,是谁起的?有什么讲究?”
张邦政连忙回答:
“回鬼王殿下,是郭大哥定的。
他说,当初在大同,咱们穿着从代王府武库里翻出来的黑色布面甲,
趁着夜色动手,像地府出来的鬼骑。
又说以后要跟着您这‘鬼王’殿下干大事,名号得响亮,
还得沾点您的煞气,让敌人听了就先惧三分。
‘玄甲’指黑甲,‘鬼骑’既说咱们来历,也表忠心。”
钟擎心下暗道,郭忠这家伙,看着粗豪,心思倒活络,
这是铁了心要抱住自己这条大腿,连名号都紧紧贴上来。
他点了点头:“名号不错,有心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,指向营地:
“不过,这营盘扎得问题不少。
兵和家眷混住,一旦有夜袭或炸营,互相践踏,顷刻就乱。
岗哨布置太疏,反应迟缓。缴获的物资堆放散乱,不利于紧急取用。
还有那些西洋人,”
他特别指了指那个方向,
“绝非善类。
他们漂洋过海而来,很多身负传教之任,
其教义与我中土格格不入,最善蛊惑人心,瓦解斗志。
若被他们窥得虚实,或暗中串联,遗祸无穷。
去,你先派几个兵士把那些家伙暴打一顿,老子看到他们就来气!”
张邦政听到鬼王殿下竟然还有这种修理人的爱好,不由一怔,
他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,随即看向帐篷边上看热闹的一群闲汉,
一个眼神过去,然后一指那群贼眉鼠眼的西夷,握了一下拳头。
那帮闲汉都快闲出屁来了,一看三当家这手势,
他们顿时心领神会,狞笑着向着那群还不知道灾难降临的家伙走去。
不大一会儿,营地里就响起了拳拳到肉、哭爹喊娘的惨叫声。
钟擎理都没理那边的动静,继续道:
“当务之急,是立下规矩。
立即将营地重新规划,划分明确的军区和眷区,中间设隔离带。
增加岗哨,尤其是制高点和营区结合部,必须双岗,定时轮换。
所有缴获物资统一登记,集中看管。
至于那些西洋人,”
他着重指出其危害性,
“必须单独圈禁,加派可靠人手,日夜轮班看守。
跟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,若有不安分、试图传教或反抗的,不必请示,
直接鞭打惩戒,打到他们服帖、不敢有任何妄动为止。
要让所有人明白,这里的规矩,由我们定。”
张邦政将钟擎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,立刻转身去安排人手执行。
营地很快响起阵阵号令和嘈杂的搬迁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