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,看起来普普通通。
王德发握着电话的手停在半空,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。
“你想干什么?想行贿?”
他冷笑一声。
“我告诉你,我不吃这一套!”
李砚秋没说话。
他只是将那个信封,轻轻地,却又无比郑重地,放在了王德发那张凌乱的办公桌上。
动作轻柔,像是在放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信封的一角微微翘起,露出里面信纸的一角。
以及,那个鲜红刺眼的印章边缘。
“王站长误会了。”
李砚秋的声音彬彬有礼,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。
“我不是来行贿的。”
“只是刚才走得急,有封信不小心掉出来了,想请王站长帮忙掌掌眼。”
王德发皱着眉头,目光顺着李砚秋的手指看去。
起初,他是漫不经心的。
然而,当他的视线触碰到那个红章的一瞬间。
他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那是……省里的章?
他下意识地放下电话,伸手想要去拿那个信封,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,像是怕烫手。
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,眯着眼睛仔细辨认。
“省地质勘探局……”
“兹表彰李砚秋同志……”
“特批……”
几个关键的字眼跳进他的眼帘。
而落款处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——“陈国栋”,更是像一道惊雷,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响。
陈国栋!陈老!
那是省里的宝贝疙瘩,连县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大人物!
王德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气焰,瞬间就烟消云散了。
他的手开始哆嗦,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。
他猛地抬起头,再看李砚秋时,眼神全变了。
哪里还有刚才的傲慢和厌恶?
那张油腻的脸上,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,五官都快挤到一起去了。
“哎呀!这……这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!”
王德发“蹭”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动作灵活得不像个两百斤的胖子。
他绕过办公桌,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,然后紧紧握住了李砚秋的手。
“李同志!不,李兄弟!”
“你看这事闹的,我有眼不识泰山!”
他一边说,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李砚秋搬椅子,又把自己那罐平时舍不得喝的高碎茶叶拿了出来。
“快坐!快坐!”
“尝尝这个,刚下来的新茶!”
李砚秋任由他忙活,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淡淡的笑容,既不显得受宠若惊,也不显得盛气凌人。
他坐在椅子上,看着王德发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,心里冷笑。
这就是权力的味道。
狐假虎威,虽然俗,但管用。
“王站长,您太客气了。”
李砚秋接过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我就是个普通农民,哪担得起您这么招待。”
“哎!李兄弟这话就见外了!”
王德发一拍大腿,一脸的正气凛然。
“能得到陈老亲笔表彰的人,那能是普通人吗?那是国家的功臣!是我们学习的榜样!”
他此时已经完全把刚才的“指标”、“批文”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开玩笑,跟陈老有关系的人,别说买两台机器,就是把农机站搬空了,他也得帮着抬!
“那个……李兄弟。”
王德发搓着手,试探着问道。
“刚才你说要买机器的事……”
李砚秋放下茶杯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“哦,那个啊。”
“王站长不是说没有指标,一颗螺丝钉都不能卖吗?”
“我们这就走,不让您为难。”
说着,他作势要起身。
“别别别!”
王德发吓得脸都白了,一把按住李砚秋的肩膀,差点给他跪下。
“李兄弟,你这是打我的脸啊!”
“什么指标不指标的,那是对别人的!”
他拍着胸脯,把肥肉拍得乱颤。
“对你,那就是一句话的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