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老头坐在长凳上,腰杆挺不直,两只手放在膝盖上,显得有些窘迫。
蒋春兰扫了一眼桌上的人,个个面黄肌瘦,她心里叹了口气。
“真没想到,你们这儿……比我们村还难。”
一句话,让曹家人的头埋得更低了。
曹兴旺端起碗,打破了尴尬。
“妈,砚秋,啥也别说了,吃饭!快吃饭!”
李砚秋也笑着举起碗。
“对,大伙儿都饿了,先吃饭,边吃边聊。”
永幸和永福早就等不及了。
大人们一动筷子,兄弟俩立刻把脸埋进了碗里,
他们吃得太快,太急,一块滚烫的肉丁烫得永福直吸凉气,硬是囫囵着吞了下去。
桌上没人说话。
只有此起彼伏的喝汤声和咀嚼声。
一大盆疙瘩汤很快见了底,连汤汁都没剩下。
曹兴旺意犹未尽地放下碗,用袖子抹了把嘴,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。
他看着两个儿子正拿着勺子,使劲地在盆底刮着,想把最后一点油星都刮进嘴里,眼睛有些发酸。
饭后,李念娣和吴曹氏,还有大嫂,一起收拾碗筷,
堂屋里,长辈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
曹兴旺冲李砚秋使了个眼色,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院子里。
夜色微凉。
曹兴旺从口袋里摸出烟叶,卷了一根旱烟,却半天没点着。
“砚秋,”他声音有些沙哑,“今天这事……谢了。”
一个大男人,说出这话,脸涨得通红。
“你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。”
李砚秋没说话,从怀里掏出两盒“大前门”,递了过去。
“姐夫,拿着抽。”
曹兴旺看到那两盒烟,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缩回了手。
“不行!这可使不得!”
他连连摆手,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“这烟太金贵了,我抽不起!”
李砚秋把烟硬塞进他手里。
“一家人,说这些就见外了。”
曹兴旺捏着那两盒烟,感觉比两块烙铁还烫手。
他沉默了半晌,抬起头,看着李砚秋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“砚秋,你放心。”
他一字一句,说得极其郑重。
“以前是我混蛋,我对不起你姐。从今往后,我要是再让她受半点委屈,我就不是人!我就天打雷劈!”
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。
李砚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
曹兴旺用力地点了点头,
李念娣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,一眼就看到了丈夫手里的东西。
她把水盆往地上一放,快步走过去,眼睛一眯。
“老实交代!”
她伸手就在曹兴旺的腰间软肉上用力一拧。
“哎哟!”
曹兴旺疼得一哆嗦,差点跳起来,连忙求饶。
“是砚秋给的!媳妇,媳妇饶命!”
李念娣这才松了手,哼了一声,从他手里夺过烟,转身塞给李砚秋。
“秋儿,这太贵重了,你姐夫抽这个,就是糟蹋东西,你快拿回去!”
李砚秋没接,只是看着曹兴旺笑了笑。
“姐夫以前也没少往咱家拿东西,两盒烟算什么。”
这话让曹兴旺的脸更红了,他以前是给李家送过几次野味,可那是换念娣做的衣服。
李念娣也急了。
“那是我给他做衣服换的!一码归一码!”
她嘴上这么说,但把烟塞回去的力道却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