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昏暗,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着说不清的酸腐气,扑面而来。
家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,一张缺了腿的桌子,两条长板凳,一个破了角的柜子,就是全部家当。
李盼娣胡乱抹了把脸,拉着李砚秋坐到板凳上,眼神里满是关切。
“老六,我听说了,王家的亲事……没成?”
李砚秋点了点头。
“没成正好!”
李盼娣像是松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手背。
“那种人家,不结亲是好事。你别往心里去,你这么有本事,以后肯定能找个更好的。”
她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,却还在真心实意地为弟弟宽心。
李砚秋心中微暖。
李盼娣又转向大牛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大牛,去,再给你小舅搬个凳子来。”
大牛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低着头,像一尊倔强的小石像。
“家里没凳子了。”
他的声音闷闷的,透着一股怨气。
“胡说!里屋不是还有个小板凳吗?”
李盼娣的脸色沉了下来,语气也重了些。
“快去拿!”
谁知这一句催促,竟像是点燃了引线。
大牛猛地抬起头,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李盼娣,然后又转向李砚秋,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恨。
“我不去!”
他尖声叫了起来,声音凄厉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兽。
“都是因为他!都是因为你!”
他指着李砚秋,又指着自己的娘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“你把家里最后一点棒子面都给了他!现在好了,二虎发烧了,没东西吃,只能喝米汤!他要是死了,都怪你们!”
男孩的哭喊声,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扎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。
李盼娣的脸瞬间血色尽失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李诗宁也懵了,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。
李砚秋的脸色则是在一瞬间沉了下去。
二虎发烧了?
他来不及多想,猛地站起身,一把推开里屋的门帘,冲了进去。
里屋更加狭小昏暗,只有一张土炕,炕上躺着一个更小的男孩,大概四五岁的样子。
男孩双眼紧闭,小脸烧得通红,嘴唇干裂起皮,呼吸急促而微弱,整个人都陷入了昏睡之中。
李砚秋伸手一摸他的额头,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人的手心。
“怎么回事?”
李砚秋转过身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烧成这样,为什么不送去医院?”
李盼娣跟了进来,看着炕上的小儿子,眼泪又一次决了堤。
她捂着脸,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我……我没钱啊……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……我能怎么办……”
她的哭声里,充满了无助和绝望。
钱。
又是钱。
在这个年代,一分钱,真的能难倒英雄汉,也能要了一个孩子的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