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前门,这得要烟票,还得是城里的大票!这糖也不是咱们公社供销社能有的!还有这些香料……”
她死死地盯着李砚秋的眼睛。
“你爹以前下工前给你的两块钱和几张粮票,能买回这些东西?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句句都敲在李砚秋的心上。
这是质问,更是深入骨髓的担忧。
在这个年代,“投机倒把”四个字,足以压垮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。
李砚秋心里叹了口气,知道这件事必须给母亲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他扶着蒋春兰的肩膀,让她坐到炕沿上。
“妈,你先别急,听我慢慢说。”
他的声音沉稳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蒋春兰的身子依然紧绷着,但眼神里的锐利稍稍缓和了一些。
“你说!”
“妈,你还记得我前些天从河里捞的那些鱼吗?”
李砚秋不答反问。
蒋春兰一愣,点了点头。
“记得,不是都吃……”
她的话说到一半,猛地顿住了,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。
“我今天去镇上邮局拿包裹,碰到了江卫东江哥。”
李砚秋顺势说道。
“我把剩下的几条大鱼都给他了,他看鱼新鲜,个头又大,就给了我个好价钱。”
“什么价?”
蒋春兰急切地追问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。
“八毛一斤。”
李砚秋报出了一个让蒋春兰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。
“多……多少?八毛?”
蒋春兰的眼睛瞪得溜圆,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她掰着手指头,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那几条鱼,加起来少说也有十来斤……那不就是……七八块钱?”
这个数字,像一块巨石砸进她的心里,掀起惊涛骇浪。
下一秒,她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肉痛,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疼。
“哎哟我的老天爷!”
她一拍大腿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咱们……咱们前几天吃的不是鱼,是金疙瘩啊!”
一想到那些被炖成汤、被煎得焦黄的鱼肉,蒋春兰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。
那可都是钱,是票啊!
李砚秋看着母亲痛心疾首的样子,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妈,鱼捞上来就是吃的,过去了就过去了。”
“那钱呢?你这孩子,有了钱怎么不知道存着!”
蒋春兰缓过劲来,又开始数落他。
“买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干啥?那烟你爹都舍不得抽这么好的!还有这糖,甜一下嘴就没了,多浪费!”
她一边说,一边心疼地看着竹筐里的东西。
“钱都花光了?”
“嗯,还剩下几毛钱。”
李砚秋老实回答。
蒋春兰张了张嘴,想骂他败家,可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看着儿子清瘦的脸庞,再看看那些她自己一辈子都舍不得买的东西,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