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教学,成效卓着。”
嬴政话锋一转,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
“然,朕心中有一问,这些学子,依先生看来,何时可堪一用?”
赵天成掀了掀眼皮,看向嬴政。
“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?着急用人了?”
嬴政没有回避赵天成的目光,他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。
“先生当知,新法推行,已有时日。”
他缓缓说道,声音里透着一股沉郁。
“朕阅览各郡县奏报,新法条款虽已颁布,然执行起来,多有偏差,效果……不尽如人意。”
他顿了一下,似乎在组织语言,也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。
“或是基层官吏不解新法深意,执行刻板。或是旧吏因循守旧,阳奉阴违,使良法美意大打折扣。”
“更有甚者,借新法之名,行盘剥之实!”
说到最后,他的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冷厉。
新法是他力排众议推行的,寄托了他对帝国未来的期望,如今看到推行受阻,甚至被歪曲,他心中岂能不怒不急?
赵天成听着,脸上没什么意外表情。
他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,慢悠悠地说。
“这不是很正常吗?陛下。”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。
“一套新的规矩下来,底下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完全理解,完全照办?”
“总得有个过程。人都有惯性,习惯了老一套,突然要改,不适应、不理解,甚至暗中抵抗,都是难免的。”
嬴政眉头微蹙。
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?
但身为帝王,他习惯于令行禁止,对于这种执行层面的迟滞和扭曲,他缺乏足够的耐心。
“朕已三令五申,严令各地官吏恪守新法……”
“光靠严令没用。”
赵天成打断了他,语气依旧懒散,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。
“陛下,你得给他们时间,让他们去适应,去理解。甚至,你得允许他们犯错。”
“犯错?”嬴政目光一凝。
“对啊。”赵天成看向嬴政,眼神里没什么敬畏,只有平静的分析。
“底下执行出了问题,你才能看清楚问题出在哪里。是法令本身有漏洞?还是执行的人能力不行?”
“或者是当地的实际情况特殊,需要变通?”
“你只有看到了这些具体的问题,才能去有针对性地解决,去调整法令,去培训官员,去完善制度。这叫……在动态中调整,在试错中完善。一上来就要求完美执行,那不现实。”
嬴政沉默了。
他习惯于掌控一切,制定出他认为最完美的策略,然后要求天下严格执行。
赵天成的话,让他意识到另一种思路——一种更包容、更注重过程和实践的思路。
这与他固有的统治方式有所冲突,但他不得不承认,赵天成说的有道理。
强压之下,或许能换来表面的服从,但无法换来真正的理解和有效的执行。
“先生之言……朕,明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