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匪夷所思?无惧无欲?难道就让朕眼睁睁看着他……让这等经天纬地之才,明日引颈就戮?尔等可知,这意味着什么?!”
他几步踏到御案前,手掌重重拍在堆积如山的竹简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。
“意味着我大秦刚刚铺开的‘皇帝新法’,将失去最重要的指引者和修正者!那些‘调研’、‘复盘’、‘动态博弈’之法,除了他,谁能真正洞悉其髓?!”
“意味着马蹄铁、新式炼钢法、曲辕犁、水排……这些让大秦农工、军力陡增的技艺,将就此停滞!那些他随口提及的‘蒸汽之力’、‘海外高产作物’,将永远只是镜花水月!”
“意味着那套‘信用货币’、‘国家借贷’的雏形,将无人能够驾驭!国库空虚之困,或将再次成为勒紧帝国咽喉的绳索!”
“意味着酸奶延他之寿,肥皂洁他之身,而他却要用朕赐予的‘洁净’之躯,去奔赴他那个可笑的‘千亿奖金’?”
嬴政的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痛心疾首。
他列举着赵天成带来的一项项改变,每说出一项,李斯三人的头便垂得更低一分。
因为这些,他们同样心知肚明,感同身受。
正是这个一心求死的狂徒,用他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“牛皮”和“剧透”,在短短时间内,为大秦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,指明了一条看似光怪陆离却潜力无穷的道路。
他就像一把钥匙,强行撬开了这个古老帝国封闭的大门,让一丝来自遥远的风吹了进来,虽然凛冽,却带着勃勃生机。
失去了他,谁还能带领大秦在这条新路上继续走下去?
扶苏吗?
扶苏虽受其教诲,进步神速,但终究只得其皮毛。
李斯?蒙恬?
他们或许能守成,但绝无赵天成那种天马行空、化腐朽为神奇的创造力。
大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嬴政胸脯起伏,显然情绪激动难平。李斯三人面面相觑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。
良久,李斯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他再次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:“陛下,若……若实在无法动摇其死志……或可……行非常之法?”
嬴政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,死死盯住李斯:“讲!”
李斯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,硬着头皮道:“或可……秘而不决,拖延刑期?寻一相似死囚李代桃僵?对外宣称赵天成已伏法,实则将其秘密转移,囚于更隐秘之处,使其与外界彻底隔绝……如此,或可……徐徐图之。”
这个提议,充满了法家式的权谋与不择手段。为了留住人才,为了帝国利益,似乎可以牺牲一些规则。
然而,嬴政尚未表态,蒙毅却已经摇头反对:“李相此法,或可保其性命一时。然,赵先生何许人也?其心智如妖,洞察人心。此等伎俩,岂能瞒得过他?一旦识破,恐非但不能令其归心,反而会激其强烈反抗,甚至……自戕以求速死。届时,恐弄巧成拙,追悔莫及。”
蒙恬也闷声道:“末将以为,蒙毅所言在理。对赵先生这等人物,用强、用诈,只怕……适得其反。他若一心求死,防不胜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