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台殿侧殿,烛火将嬴政和蒙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,拉得很长。
空气凝重,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
嬴政没有坐在帝位上,而是站在那张大幅的秦帝国疆域图前。
这张以牛皮绘制的地图,详尽了已知的天下,西至流沙,南至象郡,北标匈奴活动的大致范围,东则止于茫茫大海。
但与赵天成所绘那幅涵盖了所谓“西域”、“安息”、“罗马”的巨图相比,显得如此局促。
“蒙恬,赵先生一席话,如惊雷贯耳。”
嬴政开口,声音低沉,打破了沉寂。
他背对着蒙恬,目光依旧胶着在地图上。
“朕以往所思,是如何以雷霆之势,扫平目力所及之敌。匈奴、百越,乃心腹之患,必除之而后快。然而,赵先生却为朕打开了另一扇窗……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,也更为复杂的窗。”
蒙恬肃立一旁,沉声道:“陛下,赵先生之言,玄奥深远。臣乃武人,所思所想,皆在战阵之间。其所言‘软实力’,听起来固然美妙,似可不费一兵一卒而收服万里之外。然,臣心中实在疑虑,此策是否过于……空泛?”
“远水难解近渴。眼下,匈奴骑兵时时南下劫掠,百越之地瘴疠横行,部族各自为政,不服王化。此二患不除,大秦边境永无宁日,谈何远图?”
嬴政缓缓转过身,眼中锐光闪烁。
“空泛?或许。但绝非无的放矢。朕问你,若依你之前所奏,全力北击匈奴,需要什么?细细说与朕听,不要遗漏。”
蒙恬精神一振,知道陛下这是要深入探讨具体方略了。
他上前几步,指着地图北部区域。
“陛下,北伐匈奴,首重后勤。匈奴乃游牧之族,逐水草而居,行踪不定。我大军出塞,若不能找到其主力决战,便极易被其拖垮。故而,粮秣辎重,乃性命攸关之首务。”
他顿了顿,在心中快速计算。
“若发兵三十万,其中车兵五万,骑兵五万,步兵二十万。另需民夫徭役,至少需五十万人,负责转运粮草、修筑工事。人吃马嚼,每日消耗粟米约需两万石,草料更巨。从关中出发,经北地郡、上郡出塞,最近之出击路线,亦需行军近月,方能深入河套阴山一带。若战事延长至半年,仅粮食一项,便需准备三百万石以上。这还不算途中损耗、被劫风险。”
嬴政面无表情,走到案前,拿起一支拿起刻刀。
他在一块空白的木板上快速划着。
“三百万石粮。关中、巴蜀、河东,何处可调集?需多久能运至北地郡集结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