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是说,事物皆由这相反相成之两面构成?且此两面并非僵固,而是……而是会相互转化?”
“对头!”赵天成肯定道。
“就拿你熟悉的王朝兴衰来说。一个王朝初建时,往往充满活力,政治清明,这叫‘生’的一面占主导。但在这‘生’的内部,就蕴含着‘死’的因素。比如,承平日久,官僚会腐败,土地会兼并,社会矛盾会积累。这些就是‘死’的苗头,它们在‘生’的母体里慢慢滋长。等到这些‘死’的因素积累到一定程度,压倒了‘生’的因素,王朝就开始走向衰亡了。你看,这不就是‘生’向‘死’的转化吗?反过来,旧王朝的衰亡‘死’,又为新王朝的诞生‘生’创造了条件,所谓‘乱世出英雄’,‘不破不立’。”
扶苏若有所思:“如此说来,我大秦之统一,亦是终结了周室及六国之‘死’,方有今日之‘生’?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但你要明白,大秦这个‘生’的内部,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,也同样包含了未来可能导致它‘死’的矛盾。比如我们之前讨论过的,严刑峻法与民心向背的矛盾,军功爵制与天下一统后治理需求的矛盾,老秦人与六国遗民之间的矛盾……这些都是对立统一的,它们存在于帝国肌体之内,随时都在运动变化。”
赵天成毫不客气地点明。
扶苏神色一凛,郑重点头:“学生明白了。请先生继续讲授这辩证之法。”
“好,那再说第二条,叫‘量变引起质变’。”
赵天成伸出两根手指。
“任何变化,都不是突然蹦出来的。它有个积累的过程。一点点的小变化,可能看不出来,但积累到某个关节点,就会引起根本性的、翻天覆地的大变化。这个积累过程叫‘量变’,那个根本性的转折点叫‘质变’。”
“举个更古早的例子,你知道‘井田制’吧?”
“学生知道,”扶苏答道,“乃三代之古法,公田私田之分。”
“对。在井田制下,大部分土地是公田,庶民集体耕种,收获归公。私田收入才归自己。起初,大家或许还老老实实先耕公田。但私田的收获直接关系到自家温饱,公田的收获却要上交。这里头就有利益驱动的矛盾了。久而久之,庶民必然会更用心经营私田,对公田则可能懈怠。这种懈怠,一开始可能只是个别人,一点点偷懒,这就是‘量变’。”
扶苏立刻跟上思路:“先生之意,此等懈怠之心与行,日积月累,终会导致公田荒芜,收入锐减?”
“没错!”赵天成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