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持币值稳定,管理货币供应,其精妙和重要程度,远超他的想象!
蒙毅想的则是军需。
若货币信用崩塌,物价飞涨,朝廷拨付的军费实际购买力大减,军队如何维持?
士卒怨气如何平息?
这直接关系到帝国的安危!
赵天成总结道:“所以,你们现在还觉得,‘钱’仅仅是个方便买卖的东西吗?它还是一件威力无穷的武器,用好了,能润滑协作网,驱动本事增长,高效调动资源,富国强兵;用坏了,就是一把自残的刀,轻则经济凋敝,重则天下大乱,王朝倾覆!”
“你们秦半两的命运,和你们大秦的命运,在这张由无数‘小本事’构成的协作网上,是紧紧绑在一起的!你们现在面临的很多问题,根子可能就在这‘钱’和‘协作网’的关系没理顺上!”
他停下话头,拿起旁边的水碗喝了一大口,留下足够的时间让眼前两人去消化这足以颠覆他们所有认知的、关于货币的底层逻辑。
牢房内外,陷入了一片极度震惊后的死寂。
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知识体系和世界观,艰难地理解和重构着“货币”这个概念。
他们第一次意识到,那小小的、冰冷的秦半两铜钱,其背后所蕴含的力量和逻辑,竟是如此深邃、如此强大、又如此致命。
“最后一一点,也是你们现在可能还感受不深,但未来极为致命的,”
赵天成的声音带着一种预言的沉重,“叫‘域外之权’。”
章邯疑惑:“域外?先生是指匈奴、百越?我大秦与彼等,多为兵戈相见,纵有边市,亦是小宗,钱币如何涉及其权?”
“小宗?眼光放远点!”赵天成毫不客气,“匈奴控弦数十万,占据北方广袤草原。百越之地,丛林瘴疠,物产有异。西域之外,更有城邦小国。大秦再强,也不可能永远靠刀剑与所有人打交道。只要有利可图,边市、走私、甚至官方默许的贸易,就一定会存在!”
扶苏若有所悟:“先生是说,秦半两可能流出国境,用于与异族交易?”
“不错!”赵天成点头,“而且,当秦半两在域外也被广泛接受,甚至成为那些地方交易的主要钱币时,它就拥有了‘域外之权’。这意味着什么?”
赵天成自问自答:“其一,定价之权!大秦的货物出去,卖多少‘秦半两’,域外的货物进来,又值多少‘秦半两’,这中间的差价、兑换的比例,谁说了算?如果秦半两是唯一硬通货,大秦就能影响,甚至掌控贸易的利润分配!其二,影响之权!匈奴贵族手里攒着大把秦半两,他想买什么?是买大秦的粮食铁器盐巴?还是买西域的珠宝、天竺的香料?他的消费习惯,会部分被能提供他所需货物的商人所引导。而大秦商人能提供什么?其三,铸币之利!天下都认秦半两,朝廷每多铸一批足值的钱投入市场,就能从域外换回实实在在的货物!这等于用铜换牛羊、换皮毛、换珍宝!这是无本万利的大买卖!”
章邯听得呼吸急促,作为少府卿,他太明白“铸币之利”的诱惑了:“先生!若真如此,朝廷岂非可坐享其成?何谈致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