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采臣伸出手，最后抚摸了一下劫数碑。碑体已失去光泽，变得冰冷而斑驳，仿佛一位走到生命尽头的老者，安静地等待着终结。他能感受到，大千世界的本源正在急速流失，轮回天道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，随时可能熄灭。
“元初？”他轻声呼唤，识海中却没有回应。世界本源的意识已彻底融入道网，此刻的道网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，将最后残存的能量汇聚起来，为轮回种子的远行提供最后的推力。
外域的混沌壁垒“咔嚓”一声碎裂，黑色的寂灭之气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，所过之处，山川消融，灵脉断绝。内域的轮回分殿在气浪中崩塌，中域的共生城化作飞灰，那些曾见证过无数轮回的新生树、和解之桥，都在寂灭中回归最原始的能量。
宁采臣没有躲避。他张开双臂，任由寂灭之气穿过身体，道体上的玄仙纹亮起最后一道光芒。玄仙道果从眉心飞出，悬于半空，洞天世界中的生灵——那些在无数次轮回中淬炼出的魂体，此刻都化作光点，融入他的元神。
“天地有终，轮回无绝。”他轻声道，声音在寂灭之气中回荡，却带着穿透混沌的力量。
当寂灭之气淹没本源殿，劫数碑上的光痕终于走完最后一圈，彻底熄灭。整个大千世界在一声悠长的叹息中，化作一道巨大的混沌流光，如同最初诞生时那样，温柔地融入虚空。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，仿佛完成了一场跨越两千四百五十万年的轮回。
混沌虚空中，只剩下宁采臣的元神。他的道体已随世界消散，唯有元神包裹着玄仙道果，如同一颗孤独的种子，悬浮在无边的黑暗中。道果内，轮回之树的本源之果散发着微弱的光芒，里面封存着大千世界的全部记忆——从半大千到大千的晋升，从首次量劫到四十九劫的磨砺，从元初的觉醒到道网的建立，点点滴滴，清晰如昨。
他不知道自己漂浮了多久，或许是一瞬，或许是万年。混沌中没有时间的概念，只有法则的碎片在缓慢流动。突然，他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波动——那是轮回种子的气息，来自遥远的虚空。
他催动元神，向波动的方向飞去。玄仙道果散发出淡淡的金光，照亮了前方的混沌。越是靠近，波动越是清晰，他甚至能感受到种子中蕴含的“共生”法则——那是中域石人族与人类留下的印记。
在一片混沌能量相对浓郁的区域，他看到了那颗种子。它已生根发芽，长出了一株小小的嫩芽，嫩芽上顶着两片叶子，一片刻着人族的生命符文，一片印着石灵族的大地纹路。嫩芽周围，散落着数十颗其他的轮回种子，有的刚刚开裂，有的已长出细根，它们彼此的能量相互牵引，形成了一个微小的“法则群落”。
宁采臣停下脚步，没有靠近。他知道，这些种子需要在混沌中自然演化，不需要他的干预。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远处，看着那株嫩芽在混沌能量的滋养下，缓缓舒展叶片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又一颗轮回种子抵达了这片区域。这颗种子散发着柔和的善魂之力，落地的瞬间便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花，花瓣上浮现出聂小倩的虚影，对着宁采臣的方向轻轻点头。
紧接着，带着龙仙之力的种子也来了，它化作一条小小的灵龙，缠绕在嫩芽上，守护着初生的法则群落。小青的声音仿佛在混沌中响起：“我说过，会在新的世界等你。”
宁采臣的元神露出了微笑。他终于明白，四十九劫的终结不是结束，而是新生的开始。大千世界归于混沌，却以轮回种子的形式，在混沌中播撒下新的希望；元初消散了，却让道网的意识延续在每一颗种子里；聂小倩与小青离去了，却以另一种形态守护着轮回的延续。
他转身，向混沌的更深处飞去。玄仙道果中的本源之果微微震动，似乎在指引着方向——那里，或许有更早之前消散的世界留下的种子，或许有等待被轮回法则照亮的新的混沌区域。
他不再是大千世界之主，只是一位轮回的行者，带着四十九劫的记忆，带着无数生灵的信念，在无边的混沌中，寻找着下一个“众妙之门”，等待着下一次“天地初开”。
而在他身后，那片法则群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。小小的嫩芽长成了参天大树，灵龙盘旋其上，白花点缀其间，越来越多的轮回种子汇聚而来，在混沌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世界轮廓。轮廓深处，隐约能看到六道轮回的虚影，能听到《大轮回经》的古老偈语，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、名为“平衡”的法则正在悄然诞生。
混沌归处，亦是新生之源。轮回往复，天地不息，这或许就是宇宙最深处的真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