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孵化场的三个月,是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意识与存在发生剧变的时期。
深渊的时间概念本就模糊,昼夜交替被翻滚的毒云和偶尔撕裂天幕的血色闪电所取代。但他体内的生物钟——那源自林辰记忆的微弱惯性,仍让他大致划分出了“三个月”的流逝。在这段时间里,他如同一块投入墨池的海绵,疯狂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。
孵化场之外,是更广阔的“噬骨荒原”。这里的地貌与孵化场相似,却更加荒凉,黑色的岩石裸露在外,如同巨兽的骸骨,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也更加狂暴。随处可见恶魔的残骸,有的已经风化成为白骨,有的则还在散发着未散尽的邪恶气息,成为更低阶恶魔或食腐生物的食粮。
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没有急于深入荒原腹地。他很清楚,以自己刚刚走出孵化场的实力,贸然闯入更危险的区域,与自杀无异。他选择了在荒原边缘徘徊,一边熟悉着身体的变化,一边利用阴影的掩护,观察、学习、狩猎。
狩猎的对象,是那些落单的、实力与他相近或略逊一筹的恶魔。
他不再像在孵化场时那样,依赖纯粹的爆发力与对阴影法则的粗浅运用。林辰的意识在冷静分析中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,他学会了设置陷阱——用暗影编织出无形的绊索,用阴影扭曲光线制造幻象,引诱那些愚蠢的恶魔步入死亡的圈套。
一头以速度见长的、形似猎豹却长着毒腺的“影豹恶魔”,便是死于他的陷阱。他先用暗影模拟出一头受伤的低阶恶魔气息,引诱影豹恶魔追踪,然后在一处狭窄的峡谷中,用暗影藤蔓封锁了它的退路,再以凝聚了全身力量的“暗影穿刺”,精准地命中了它张开嘴嘶吼的瞬间,将暗影之力直接灌入其体内,撕裂了它的内脏。
吞噬影豹恶魔的能量后,他不仅吸收了对方的速度精华,更从中解析出了一丝关于“潜行”与“毒素”的法则碎片。虽然他的道路是纯粹的阴影与吞噬,但这些碎片如同拼图的边角,让他对深渊法则的整体构架,有了更清晰的认知。
除了狩猎,学习,成为了他成长的另一条主线。
知识的来源有两个。
一个是“掠夺”。深渊中并非所有知识都储存在生物的意识里,但总有一些特殊的恶魔,会吞噬蕴含着信息的“记忆晶核”——那是某些强大恶魔死后,未能完全消散的意识碎片凝结而成。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,发现了一头正在啃食一枚暗黄色晶核的“腐脑蠕虫”。
那枚晶核中蕴含的,是关于“噬骨荒原”区域分布的信息,以及几种常见高阶恶魔的习性与弱点。他毫不犹豫地出手,用暗影将腐脑蠕虫包裹、窒息,然后夺取了那枚晶核。当他用阴影之力渗透晶核,将其中的信息抽取出来时,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。
他第一次知道,自己所在的这一层深渊,名为“格伦多尔”,是无底深渊中较为外围、也较为“年轻”的一层,以盛产狂暴的战斗型恶魔而闻名。他还知道,在格伦多尔深渊的中心,有一座名为“哀嚎之城”的巨大要塞,由一头名为“巴拉克”的深渊领主统治,那里是秩序(相对于深渊的混乱而言)与力量的象征,也是无数恶魔向往或恐惧的地方。
另一个知识来源,是“血脉传承”。
随着他不断吞噬能量、运用阴影法则,体内属于“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”这尊邪神的血脉印记,也在逐渐苏醒。那些沉睡在灵魂深处的信息,如同被潮水冲刷的礁石,一点点显露出来。
这些信息更加古老,更加晦涩,也更加核心。
那是关于“阴影”本质的阐述——阴影并非光明的反面,而是宇宙本源的一种状态,是“存在”与“虚无”之间的过渡,是“有”与“无”的边界。掌控阴影,便是掌控了变化、隐匿、侵蚀与转化的权柄。
那是关于“吞噬”法则的真谛——吞噬并非简单的能量吸收,而是更高层次的“同化”与“转化”。通过吞噬,可以将外界的一切存在(能量、法则、甚至灵魂)纳入自身,经过阴影之力的淬炼,去芜存菁,化为自身道路的基石。吞噬的最终目的,是“包容”,是将多元宇宙的一切,都纳入自身的阴影之中。
这些信息如同惊雷,在林辰的意识中炸响。他开始明白,自己继承的,并非仅仅是一份力量,更是一条通往至高存在的“邪神道路”。
这条道路充满了黑暗与孤寂,需要吞噬无数的生命与法则,需要对抗光明与秩序的围剿,甚至需要面对来自其他邪神的觊觎与吞噬。但同时,这条道路也蕴藏着无限的可能——成为阴影的本身,成为吞噬一切的虚无,成为连神明都要忌惮的存在。
“邪神……”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在一片隐蔽的阴影洞穴中,低声呢喃。
洞穴深处,堆积着他这段时间狩猎所得的恶魔骸骨,有的骸骨上还残留着被暗影侵蚀的痕迹。他的体型相比三个月前,又增长了不少,达到了近两米高,暗紫色的皮肤下,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,背后的暗影翼翅展开时,已能带动他进行长时间的飞行。
但他知道,这副形态,并非他最终的选择。
深渊生物的进化,往往伴随着形态的剧变。每一次蜕变,都是对自身道路的一次明确与强化。他体内的血脉传承信息告诉他,作为阴影与吞噬的邪神,他需要一个更能体现自身权柄、更有利于力量增长的形态。
“形态,是力量的容器,也是道路的延伸。”
血脉传承中,记载了数种可能的进化方向。
一种是“暗影行者”形态,保持类人形态,强化速度与隐匿能力,能穿梭于任何阴影之中,擅长暗杀与渗透,但在正面搏杀与能量总量上,略有欠缺。
一种是“虚无之核”形态,彻底放弃实体,化作一团纯粹的阴影能量体,免疫物理攻击,吞噬能力得到极大强化,但也失去了稳定的形态,容易被强光与净化力量克制。
还有一种……是“深渊之蟒”形态。
这种形态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一种古老印记——象征着吞噬、缠绕、潜伏与无尽黑暗的巨蟒。化为此形态,身躯将变得无比庞大,力量与防御将得到质的飞跃,阴影之力将如同体液般流淌在鳞片之下,吞噬能力将具象化为恐怖的消化之力,能将吞噬的一切,以最高效率转化为自身的养料。
更重要的是,深渊之蟒形态,拥有着无限的成长潜力。从百米到千米,甚至环绕星辰,吞噬位面,都并非不可能。
“就是它了。”
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做出了决定。
暗影行者太过偏向技巧,不符合他需要在混乱深渊中正面崛起的需求;虚无之核太过极端,防御手段单一;唯有深渊之蟒,兼顾了力量、防御、吞噬效率与成长潜力,最能体现他阴影与吞噬并存的邪神道路。
决定一旦做出,体内的血脉之力便开始沸腾。
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,来完成这次蜕变。
他选择了噬骨荒原边缘的一处“死寂峡谷”。据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恶魔领主大战,残留的能量紊乱而狂暴,几乎没有恶魔愿意靠近。峡谷深处,有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,洞口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封锁,屏障中蕴含着强烈的空间扭曲之力,能隔绝外界的探查。
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费了很大的力气,才找到屏障的薄弱点,运用阴影法则的“渗透”特性,勉强穿了过去。
溶洞内部异常宽敞,如同一个地下宫殿,洞壁上镶嵌着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矿石,照亮了周围的景象。地面上,散落着一些巨大的、不知名生物的骸骨,显然这里曾经是某个强大存在的巢穴。
他检查了一圈,确认没有任何危险,也没有留下任何生物活动的痕迹。
“开始吧。”
他盘坐在溶洞中央,闭上眼睛,开始引导体内的能量与血脉印记。
首先,是“解构”。
他需要将现有的身体结构彻底打破,将构成躯体的每一份能量、每一寸法则,都拆解开来,如同将一座建筑拆成最基础的砖瓦。
这个过程痛苦至极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发出“咯吱”的碎裂声,肌肉在撕裂,皮肤在融化,连背后的暗影翼翅,都在一点点分解为纯粹的暗影能量。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但他咬牙坚持着。林辰的意志力与奥斯里塔-尤格希尔的邪神韧性,在此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,守护着他的核心意识。
“痛苦,是蜕变的催化剂。”他默默念着,忍受着身体被解构的折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