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数日兼程,队伍终于抵达了此次北上征程的第一道天堑——黄河。
时值深秋,河水并未完全进入枯水期,反而因上游秋雨而水量丰沛,浊黄的河水裹挟着大量泥沙,如同一条咆哮的黄色巨龙,在苍茫的夜色下奔腾东去,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鸣。河面宽阔,浪涛汹涌,望之令人目眩神悸。
渡口早已不是和平时期的模样。原有的渡船或被征用,或被破坏,只剩下一些破旧的小木船和当地民兵、群众紧急扎制的木筏、门板筏子,杂乱地堆在岸边。寒风从宽阔的河面上呼啸而来,带着冰冷的水汽,刮在脸上如同刀割。
“黄河自古天险,国民党反动派在对面也有巡逻队,渡河必须秘密进行,今晚就要过!”支队领导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断续,但语气异常坚决。
时间紧迫,必须在敌人察觉之前,将这几百人的队伍安全送过河去。
林锋立刻被委以现场指挥渡河行动的重任。他站在岸边一块高地上,目光如电,快速扫视着河面、渡河工具以及躁动不安的队伍。
“水生!”林锋低喝。
“到!”
“带你的人,立刻检查所有渡河工具,绳索是否牢固,木板是否结实,一条也不能漏!发现隐患立刻加固!”
“是!”
“‘夜莺’!”
“在!”
“带侦察小组,沿河岸上下游放出警戒哨,重点监视对岸可能出现的灯光和动静,发现异常,立刻发信号!”
“明白!”
“其他人!”林锋转向队伍,“以班排为单位,整理装备,做好防水准备!会水的同志站出来,组成抢险队,随时准备下水救人!女同志和身体弱的,优先分配相对安全的船只!”
命令一道道下达,清晰而果决。混乱的场面很快变得有序起来。水生带着几个懂水性的战士跳上那些摇摇晃晃的筏子,用力踩着,检查着每一处捆绑的绳索。‘夜莺’和她的小组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上下游的夜色里。队员们默默地将宝贵的黑豆和盐巴用油布包了又包,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。
当地的民兵和老乡们也来了,他们熟悉水情,主动要求担任舵手和撑船人。一位满脸皱纹的老船工拉着林锋的手,指着河心一处暗流:“同志,那儿,看着平静,底下有漩涡,千万绕开!”
林锋重重握了握老人的手:“谢谢老伯!记住了!”
夜深了,风更冷,浪更大。第一批渡河队伍悄无声息地下了水。小小的木船和筏子一投入黄河的怀抱,立刻就像一片树叶般被抛起又落下,瞬间消失在浓重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水声中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林锋站在最前沿,一动不动地盯着河面,尽管什么也看不见。他的耳朵捕捉着风浪声中的任何异响,左手下意识地按着隐隐作痛的旧伤,仿佛能透过这疼痛感知到河心同志们的安危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异常缓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