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馆后院杂物间光线昏暗,弥漫着灰尘和旧木材的味道。当胡金彪拄着一根手杖,一瘸一拐地推门进来,看到里面站着的林锋时,明显愣了一下,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惊疑。
林锋率先开口,语气平静:“胡队长,冒昧相请,打扰了。”
胡金彪大约五十岁年纪,脸上带着常年混迹市井的油滑和不得志的郁结,他上下打量着林锋:“阁下是…?说的‘前程’,又是什么意思?”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林锋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重要的是,胡队长想不想给自己、给家人留一条真正的活路,而不是等着被军统榨干最后一点价值,然后像条没用的老狗一样被扔掉。”
胡金彪脸色一变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
“我是不是胡说,胡队长心里最清楚。”林锋冷笑一声,“秀才的下场,你知道吗?”
胡金彪瞳孔猛地一缩,脸色瞬间白了几分。秀才被军统“接收”后又秘密处决的事情,在底层警察中间已有风闻,只是没人敢公开说。
林锋趁热打铁,语气放缓了些,却更有力量:“日本人垮了,天亮了。可来的真是青天吗?看看那些‘接收大员’的做派,看看军统拿你们当炮灰的架势!他们眼里只有金山银山和头上的官帽子,会在乎你们这些‘前朝余孽’的死活?”
句句话都戳在胡金彪的痛处。他额头渗出了细汗,按着枪套的手微微颤抖。
林锋踏前一步,声音压得更低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:“我们不一样。我们是为这个国家、为老百姓打仗的人。我们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新中国。像胡队长这样有经验、有良知的人,只要肯弃暗投明,过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,未来也会有真正的出路。至少,能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人,而不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。”
胡金彪沉默了,呼吸粗重。林锋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内心。他对军统的做派早已不满,对自己的前途更是充满了恐惧。林锋给出的,虽然模糊,却是一个摆脱当前困境的希望。
良久,他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锋:“…你们…想要我做什么?”
“很简单。”林锋知道,时机到了,“把军统安插在闸北各处的眼线名单、他们的据点位置、最近的活动计划,告诉我们。以后,他们有什么动向,提前给我们递个消息。”
胡金彪倒吸一口凉气:“这…这可是要掉脑袋的!”
“跟着军统,难道就不是掉脑袋?”林锋目光如炬,“想想秀才!为我们做事,你和你家人的安全,我们会尽力保障。而且,这是给你自己积攒功劳,为了那个真正天亮的时候。”
又是长时间的沉默。杂物间里只有胡金粗重的呼吸声。最终,他一咬牙,仿佛下定了决心:“…好!我干!但你们必须保证…”
“我们说话算话。”林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,“时间紧迫,把你知道的,现在就说。”
半小时后,林锋悄然离开茶馆后院。他的怀里,多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上面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简图——那是胡金彪提供的军统在闸北部分特务的名单、两个秘密安全屋的位置,以及张孝安副官计划在明天傍晚再次组织大规模搜查的重点区域。
釜底抽薪的第一步,成了。
林锋的身影融入闸北嘈杂的街巷,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。张孝安的“眼睛”,即将一只只被挖掉。这场在上海滩阴影下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