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口很深,子弹虽然穿透,但撕裂了大片肌肉组织,又被脏水浸泡多时,边缘已经发黑肿胀,渗出黄绿色的脓液。老周用烧红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腐肉,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。水生即使在昏迷中,也因剧痛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,身体微微抽搐。
张大姐在一旁紧张地递着干净的布条和熬好的草药汁,看着水生惨白的脸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,眼圈发红:“这孩子…遭了大罪了…也不知道林锋同志…”
“先救人!”老周声音沙哑,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。他敷上捣烂的消炎草药,用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伤口,又给水生灌下小半碗吊命的参汤。忙完这一切,他才疲惫地直起腰,抹了把汗。
“命暂时保住了,但失血太多,伤口感染严重,能不能挺过来,看他造化了。”老周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忧虑。他走到角落的水盆边洗手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木架上那个小小的、贴着标签的玻璃瓶——苏婉留下的异常组织样本。瓶子里那点淡黄色的液体,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散发着微弱而不祥的光泽。
“老周…”张大姐看着老周凝重的脸色,欲言又止,“那瓶东西…和林锋同志…还有水生带回来的消息…?”
老周猛地回过神,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…真不知道。这东西…太邪门。活性强得不正常,我试过所有能找到的草药,甚至用磺胺粉…效果微乎其微。林锋他…他的恢复力…”他想起林锋那远超常人的伤口愈合速度和诡异的搏动感,再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水生,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科学上的挫败感攫住了他。“没有设备…没有显微镜…我…我就像个瞎子!”
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泥墙上,震得土屑簌簌落下。
就在这时,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茅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,“启明星”老吴带着一身水汽和急切冲了进来,身后跟着脸色同样凝重的陈汉生。
“老周!水生怎么样?”老吴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木板床。
“命悬一线。”老周言简意赅。
老吴的心沉了一下,但目光随即转向陈汉生:“汉生同志!快说!什么情况?”
陈汉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,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:“报告首长!我们在三林塘外河汊子芦苇丛里发现的他!伤得很重,左肩胛骨被击穿!发现时只剩一口气了!但他昏迷前,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!”
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张大姐捂住了嘴,老周和老吴的目光死死盯住陈汉生。
“他说…‘象山…据点…炸了…’!”陈汉生一字一顿,清晰地复述着水生昏迷前那微弱却无比重要的信息,“‘细菌…毁了…’!还有…‘连长…坠海…试管…在…身上…’!”
“炸了?!细菌毁了?!”张大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,眼泪瞬间涌了出来。
老周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震动!摧毁了!林锋他们…成功了!用命换来的成功!
老吴的拳头猛地握紧,指节发白,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,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:“林锋…坠海…试管在他身上…”
陈汉生重重点头:“对!水生同志反复念叨的就是这几个词!‘连长坠海,试管在身上’!他拼死带出来的,就是这个消息!”
茅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。成功的消息如同甘霖,但林锋坠海、试管下落不明的阴影,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那支试管,是比摧毁行动本身更重要的铁证!
老吴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走到水生的床前,看着那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,眼中充满了痛惜和决然。
“水生同志…是好样的!他用命,给我们带回了最重要的情报!”老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老周!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!必须把水生同志救活!他是我们的英雄!他不能死!”
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同火炬般扫过老周和张大姐,最终落在那个小小的玻璃样本瓶上,声音斩钉截铁:
“同时,动用我们所有能用的力量!所有沿海的渔民兄弟!所有水上的交通线!给我找!翻天覆地也要找!活要见林锋同志的人!死…也要找到他身上的那支试管!”
他的手指,重重地点在桌面上,仿佛要点穿木板:
“那是日寇反人类罪行的铁证!是千千万万牺牲战友用血换来的!更是未来悬在战争罪犯头上的利剑!比我们的命都重要!必须找到!用命,也要给我保护下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