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锋深吸一口气,压下肋下因情绪波动而加剧的刺痛,最后的声音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:
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陈班长,请回去转告王长官:林锋,谢过昔日栽培。但此路不通,不必再遣人来。若念及旧日袍泽之情,就请约束手下,莫要再行那等构陷追杀、与敌伪沆瀣一气的龌龊之事!否则,他日战场相见,林锋手中之枪,亦认得昔日长官!”
“你…!”陈德彪被这最后一句近乎决裂的警告激得脸色涨红,手指微微颤抖。他从未想过,当年那个在侦察连沉默寡言却勇猛过人的林锋,会变得如此…如此“不识抬举”,如此“桀骜不驯”!
“话已至此,请回吧。”林锋不再看他,转身欲走,姿态决绝。水生立刻上前一步,挡在林锋侧后方,手依旧按在枪上,眼神冰冷地盯着陈德彪,如同在防备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。
陈德彪看着林锋那因伤痛而微弓却挺得笔直的背影,再看看水生那毫不掩饰的敌意,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寒意涌遍全身。他知道,一切都结束了。林锋的心,已经像他昨夜埋掉的那枚勋章一样,彻底沉入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之下。
“好…好!林连长!哦不,林锋!”陈德彪咬着牙,声音带着被羞辱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,“你的话,我一定带到!但愿…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!这浦东的水,深得很!你好自为之!”
说完,他猛地一跺脚,转身大步离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芦苇荡深处,带着满腔的怨愤和无法完成使命的惶恐。
晨风吹过,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林锋站在原地,望着陈德彪消失的方向,久久未动。肋下的疼痛似乎都暂时被一种更深的、斩断枷锁后的空寂所取代。水生担忧地看着他:“连长,您没事吧?”
林锋缓缓收回目光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沉静如水。
“没事。”他淡淡地说,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,“走吧,回去。该准备…我们自己的事了。”
斩断过往的丝线,有时比面对千军万马更需要勇气。
这一步迈出,便再无回头路。
“狼牙”已死,“磐石”已立。
前路纵然是刀山火海,他也将带着新的信念,一往无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