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——这是之前在水生冒险去黑市交易时,他用最后一点钱换来的少量劣质黑火药,本打算必要时制造大动静或做火攻用的。
“水生…接住!”林锋喘息着,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缴获的、只剩小半壶煤油的日军水壶(原本用来给打火机补充燃料的)。
水生瞬间明白了林锋的战术意图!一个大胆、甚至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!
“走!”水生低吼一声,不再顾忌隐蔽,架着林锋,在老周的掩护下,朝着右前方那片被浓雾和枪声笼罩的浅滩亡命狂奔!子弹“嗖嗖”地从身边、头顶飞过,打得泥水飞溅!探照灯的光柱死死咬在他们身后!
“八嘎!他们往浅水区跑了!”
“快!快追!小船!放小船下去!”
“机枪压制!别让他们上岸!”
数艘日军汽艇和伪警的舢板,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轰鸣着、叫嚣着,从不同方向朝着浅滩包抄而来!机枪子弹泼水般扫射,在浅滩泥泞的水面打出一片片密集的水花!
水生和老周架着林锋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冰冷泥水里艰难跋涉。沉重的淤泥如同无数只手拖拽着他们的腿。林锋肋下的伤口在剧烈颠簸下再次崩裂,鲜血瞬间染红了本就污浊的绷带,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晕厥,全靠一股狠劲支撑着。
“连长!坚持住!”水生嘶声喊着,他能感觉到林锋身体的重量在不断增加。
终于冲到了浅滩靠近中心、水流相对湍急、水下有废弃木船残骸的区域!水生猛地将林锋推给老周:“老周!扶住连长!靠在那条破船后面!”
他自己则一个翻滚,扑倒在冰冷浑浊的浅水里,迅速拧开那个装着煤油的日军水壶!同时,老周心领神会,将那个油纸包着的火药猛地撕开,把里面粗糙的黑色粉末全部倒进一个被水流冲到浅滩、半埋在淤泥里的破旧空油桶里!
水生将小半壶煤油猛地泼进油桶!浓烈的煤油味瞬间弥漫开来!
“掩护我!”水生对着老周吼了一声,同时拔出腰间仅剩一枚的日式手雷!他看准一艘冲得最快、试图绕过沉船残骸包抄过来的日军小汽艇,眼中闪过一丝疯狂!
老周咬紧牙关,举起他那支老旧的汉阳造步枪,对着汽艇方向“砰”地开了一枪!子弹打在汽艇铁壳上溅起火星,虽然没什么杀伤力,但成功吸引了艇上日军的注意,机枪子弹立刻扫射过来,打得老周藏身的破船木屑纷飞!
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!
水生猛地拔掉手雷保险销,在船帮上狠狠一磕,引信嗤嗤冒烟!他看也不看,用尽全身力气,将这枚冒着烟的手雷,如同投掷炮弹般,精准地砸进了那个装着火药和煤油的破油桶里!
“卧倒!”水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同时自己猛地扑倒在泥水里!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声远比普通手雷猛烈数倍的爆炸轰然响起!破油桶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橘红色火球!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煤油、碎裂的铁片、淤泥和石块,如同暴怒的火山喷发,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!
冲在最前面的那艘日军小汽艇首当其冲!猛烈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燃烧物瞬间覆盖了它!艇上的日军机枪手被掀飞,驾驶员被火焰吞噬!小艇失去控制,打着旋撞向旁边另一艘试图包抄的伪警舢板!
“轰!”“哗啦!”剧烈的碰撞声和落水惨叫声瞬间响起!
浓烈的黑烟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水汽,在浅滩上空升腾翻滚!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在水面掀起了混乱的浪涌!后续追来的汽艇和舢板猝不及防,有的被浪涌掀得剧烈摇晃,有的慌忙转向躲避燃烧的残骸和漂浮的火焰,整个追击阵型瞬间被打乱!探照灯的光柱在浓烟和混乱中徒劳地扫射着。
“走!”水生从泥水里猛地抬起头,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和血水(被飞溅的碎石划伤),顾不上查看战果,连滚爬爬地冲到林锋和老周身边。爆炸的冲击波让林锋几乎昏死过去,老周也被震得七荤八素。
水生和老周再次架起林锋,趁着敌人陷入短暂混乱和浓烟未散的宝贵时机,不顾一切地朝着浅滩另一侧、那片芦苇更密、水流更深、通向更广阔水域的黑暗深处亡命奔去!身后,是敌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、伤兵的哀嚎声、船只碰撞声和依旧在盲目扫射的枪声!
困兽犹斗,血路初开!但更大的危机,依旧如同头顶这片铅灰色的、压抑的天空,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