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!除非…”老顾的目光扫过船舱里狼狈不堪的众人,尤其是大牛那魁梧的身形和山猫冷峻的眼神,“除非你们能扮成…死人。”
死人?林锋瞬间明白了老顾的意思——装死,混在运送尸体的船上!这是唯一可能骗过哨卡检查的机会!但风险极大,一旦被识破,就是瓮中之鳖!
“就这么办!”林锋没有任何犹豫!生死关头,容不得半分迟疑!“快!把烂泥水草糊身上!装死!大牛!尤其你,别喘粗气!山猫,枪藏好!水生、秀才,躺好别动!”
命令一下,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,动作迅速而沉默。老顾也奋力划桨,同时从船底抓起散发着腥臭味的烂泥和水草,胡乱地抹在自己和离他最近的林锋、水生身上。大牛和山猫也强忍着恶心,抓起河底的淤泥往脸上、身上涂抹。水生和秀才更是直接蜷缩在船舱最底部,用破布盖住头脸,屏住呼吸,身体僵硬。
很快,小小的舢板上就“堆满”了五具“尸体”,身上覆盖着淤泥、水草和破布,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和血腥(林锋左臂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部分布条)气味。老顾自己也弄得浑身污秽,低垂着头,划桨的动作也变得有气无力,仿佛一个运送死尸的麻木船夫。
狭窄的水道前方豁然开朗,浑浊的苏州河主河道出现在眼前。一座破旧的水泥闸桥横跨两岸,桥墩下,果然设着一个伪军的哨卡!沙包工事,铁丝网,探照灯(虽然白天没开),还有五六个伪军士兵懒散地靠在工事旁,步枪随意地挎着。一个歪戴帽子的伪军班长正叼着烟卷,斜眼打量着河面上过往的船只。
看到老顾这艘散发着恶臭、堆满“尸体”的破舢板慢悠悠地划过来,几个伪军士兵立刻嫌恶地捂住了鼻子,远远地就呵斥起来:
“喂!那船!干什么的?停下检查!”
“妈的!什么味儿?运死猪的啊?”
老顾仿佛没听见,依旧慢吞吞地划着船,向着闸桥下的水道靠近,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:“…棚户区…瘟病…死人…埋北岸乱坟岗…晦气…”
“瘟病?!”伪军班长吓得手一抖,烟卷掉在了地上!其他伪军士兵也如同见了鬼一样,猛地向后退了几步,脸上充满了惊恐!“荣字1644”和瘟疫的谣言早已传遍,此刻看到这满船“尸体”和浓烈的腐臭,哪里还敢上前细查?
“站…站住!别过来!”伪军班长声音都变了调,指着舢板,手指都在发抖,“滚!快滚!从闸桥
他一边骂骂咧咧,一边挥手让手下赶紧升起拦在河道上的简易木栅栏(一根横着的粗木头)。几个伪军士兵手忙脚乱地转动绞盘,木头缓缓升起。
老顾低着头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。他依旧保持着那种麻木迟缓的动作,慢悠悠地划着船,从升起的木栅栏下,从那些避之唯恐不及、捂着口鼻连连后退的伪军士兵眼皮子底下,缓缓穿过了闸桥。
探照灯没有亮起,没有登船检查,甚至没有多看一眼。死亡的恶臭和“瘟疫”的恐惧,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。
舢板穿过闸桥,进入了相对开阔的闸北北岸水域。岸上隐约传来日军追兵的叫骂声,但被闸桥和河道阻隔,暂时无法威胁到他们了。
“呼…”老顾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,浑浊的汗水混着泥水从额角流下。他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哨卡和闸桥,又看了一眼船上一动不动的“尸体”,眼神复杂。小船在他的操控下,加速划向岸边一片巨大的、由废弃船坞、生锈铁架和堆积如山的腐烂木材组成的阴影——老闸口废弃船厂区。
“到了…‘星火’就在里面。”老顾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,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。他奋力划桨,小船如同归巢的倦鸟,驶向那片象征着短暂安全与未知前路的巨大阴影。
船舱里,林锋紧闭着眼睛,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。左臂伤处的搏动依旧清晰,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。金蝉脱壳,险死还生。他们终于暂时甩掉了身后的追兵,抵达了这名为“星火”的避难所。但新的挑战和“灰雀”布下的致命罗网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