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锋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,将刚才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。左臂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、搏动,仿佛在印证秀才的恐惧。他心中叹了口气,面上却不动声色,走到中间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,掏出怀里的油印地图展开。
“地图拿到了,闸北到十六铺,很详细。”他声音平静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,“黑市遇到点麻烦,本地一个叫‘剥皮刀’季三的地头蛇,解决了,没惊动日伪。”他简单带过冲突,重点在地图,“电台零件没搞到,暂时不急。水生,把风。”
水生如蒙大赦,立刻跑到窑洞口放哨。
林锋指着地图,开始分配任务:“山猫,你负责将这份地图与我们已有的信息整合,重点标注76号可能的据点、日军宪兵队、仓库、码头、交通枢纽。秀才,你配合山猫,同时整理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军统追捕的信息,分析他们的行动模式,推测他们可能的落脚点和联络方式。”他的指令清晰、冷静,将两人的注意力强行拉回任务本身。
“大牛,”林锋看向依旧气鼓鼓的大牛,“你负责检查武器弹药,尤其是机枪和手榴弹。这里是敌占区核心,随时可能遭遇高强度冲突,火力必须保证。另外,留意附近的制高点,预设几个紧急撤离路线和备用隐蔽点。”
“是!连长!”大牛瓮声瓮气地应道,狠狠剜了秀才一眼,走到一边开始摆弄他那挺宝贝捷克式。
山猫和秀才也默默地接过地图和任务,开始工作,但窑洞里的气氛依旧压抑,信任的裂痕如同蛛网般无声蔓延。
林锋走到角落,背对着众人,看似在整理装备,实则暗暗活动着左臂。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提醒着他这个如影随形的隐患。他能感觉到山猫锐利的目光偶尔扫过他的背影,也能感觉到秀才那份挥之不去的恐惧。军统的追捕、身体的异常、内部的猜疑…如同三座大山,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。
就在这时,窑洞口的水生突然发出一声急促而低沉的鸟鸣——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!有情况!
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!大牛抄起机枪,山猫无声地拉动枪栓,秀才也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手枪。林锋闪电般扑到窑洞口,顺着水生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距离砖窑约两百米开外,靠近棚户区边缘的一条污水沟旁,出现了几个身影。他们穿着普通的灰色或黑色短褂,看起来像是本地的帮闲或苦力,但行动姿态却透着一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警惕和干练。他们没有像本地人那样低头缩肩,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,脚步轻捷,彼此间保持着一种无形的、随时可以互相支援的距离。
其中一人,正蹲在污水沟旁,仔细查看着什么——正是林锋和水生之前穿越污水沟时,在泥泞边缘留下的几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印!那人抬起头,对着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,手指明确地指向了砖窑这个方向!
林锋的心猛地一沉!
不是季三那种乌合之众的地头蛇!这种观察力、这种行动间的默契配合…是职业特工!而且,其中一张侧脸,林锋有模糊的印象——在芷江营地附近,在通往东南的某个哨卡冲突中,似乎见过!
军统!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上海!而且精准地摸到了这片废墟区域!
“准备战斗!”林锋的声音冷得像冰,合金军刺再次滑入掌心,冰冷的触感压制着左臂传来的阵阵灼痛。致命的危机,如同毒蛇的信子,已然舔舐到了“狼牙”的巢穴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