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照。谢昭低笑一声,拇指抹掉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,你可是连系统都敢砍价的人。
这句话像颗糖霜裹着的药丸,甜得苏晚照鼻子发酸。
她反手握住他染血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:等会儿算你医药费。
龙辇内传来布料撕裂声。
白袍先生的额角抵着车壁,七根银针以北斗阵式扎进皇帝腕间——最后一根刺入极渊穴时,他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:断脉!
龙辇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。
那声音像被利刃生生截断,戛然而止时,苏晚照耳中嗡鸣,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。
她扒着车帘缝隙望去,皇帝原本青紫的腕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正常肤色,而七根银针尾端的金线,正渗出极淡的黑雾。
成了。白袍先生瘫坐在地,药箱里的药瓶叮叮当当滚了一地,这是替陛下剜了块腐肉...往后半年,他不能沾酒,不能动怒,不能...他抬头看向苏晚照,突然笑了,不能吃苏老板的糖粥?
苏晚照被他气笑了,刚要回嘴,通道口传来金属断裂的轰鸣。
影子!小陆的尖叫穿透地宫的回音。
众人转头时,正看见宇文残党的傀儡刀劈断了影子的左臂。
血花溅在青石板上,像开了朵妖异的红梅。
影子的右手还死死攥着机关枢的青铜摇杆,断臂处的血顺着摇杆滴进齿轮槽,在金属表面晕开暗红的花。
老规矩。影子咧开嘴笑,露出染血的牙齿,苏掌柜的账...我们都认。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像是被风卷走的碎纸片,甜水巷分店...第三块青石板下...有我藏的...二十年女儿红...
最后一声青铜钟响从祭坛顶端传来。
所有傀儡同时僵住,关节处咔啦啦迸出火星,接着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成一堆废铁。
影子的头缓缓垂向胸口,那只断手还保持着攥摇杆的姿势,指缝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——苏晚照记得,那是去年她送他的,说系着能防穷鬼。
小陆。苏晚照的声音在发抖,她摸出帕子要按影子的伤口,却被谢昭轻轻拦住。
谢昭蹲下身,将自己外袍撕下一角,替影子扎紧断臂:他在等你说这单我记上了
苏晚照猛地吸了吸鼻子。
她跪坐在影子身侧,从怀里摸出算盘,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影子兄弟,断臂算工伤,抚恤金按苏州府三倍赔。
藏的女儿红算利息——我要两坛。
影子的睫毛颤了颤。
他动了动没受伤的手,指尖碰了碰她的算盘珠,低笑一声:成...话音未落,眼尾的血珠顺着脸颊滚进衣领,彻底昏了过去。
祭坛中央突然传来的闷响。
众人转头时,那口逆向旋转的青铜鼎正冒出袅袅青烟,齿轮彻底静止,化作一块巴掌大的黑石,表面还凝着未褪尽的金斑。
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苏晚照脑海里炸响,震得她耳鸣:【风眼祭坛永久封印,解锁成就:商道之母。
当前财运值:大商→巨商(因额外贡献,补偿十年财运)。】
她瘫坐在地,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。
谢昭在她身边坐下,将她揽进怀里,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襟传过来:财迷?
我算笔账。苏晚照的声音闷在他胸口,十年财运换封印,系统倒贴十年——净赚。她抬头,眼睛亮得像星子,但影子的工伤、小陆的冰魄、你的医药费...她算盘往他胸口一抵,谢大人,你这宰相预备役,得给我打个千年期的白条。
谢昭被她气笑了,低头吻她发顶:你要什么?
黑石。她指着那块无光的石头,当抵押品。
不行。谢昭拿过黑石,指腹摩挲着表面的金斑,但可以刻个新印——刻上你的名字。
第一缕晨光照进地宫时,那缕光正落在黑石上。
众人屏住呼吸,看着石面金斑缓缓流动,最终凝出四个小字:天下共算。
这是...青衫客突然跪下,额头触地,前朝商阵的最终誓言——商道,当为天下共算。
苏晚照望着石上的字,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苏州巷口卖糖粥,有个小乞丐蹲在她摊子前咽口水。
她递了碗粥过去,小乞丐抹着眼泪说:阿姐,等我有钱了,要请你吃全天下的糖粥。
原来所谓商道,从来不是算盘珠子拨出的数,是这些要请她吃糖粥的人,是影子藏的女儿红,是谢昭塞在她账册里的蜜饯核。
晚照。谢昭的声音突然低了,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沙哑,我困了。
她这才发现,他的脸色白得像纸,额角的汗把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。
方才用昭明风核引能量时,他后背的纹身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,只余下一道淡青的痕迹,像条沉睡的龙。
她扶他起身,算盘往腰间一挂,去医馆。我守着你。
医馆的竹帘被风掀起时,谢昭已经昏沉睡去。
苏晚照坐在床沿,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,突然注意到他左臂的袖口在轻轻颤动。
她刚要伸手,那只手突然自行抬动,指尖轻敲床沿,一下、两下...
像在拨弄看不见的算盘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