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透过船坞的窗棂照进来，瓶底沉着两粒灰白色的粉末，在暗处泛着诡异的幽光。
船坞的夜风吹得油布帘猎猎作响，白素的鹿皮手套沾了层薄灰，银镊子尖上的残灰在月光下泛着死鱼肚皮似的白。
她凑近些再嗅，苦杏仁味里裹着丝铁锈气——这不是普通的香灰，倒像矿粉掺了曼陀罗。
白姑娘？赤龙帮小头目搓着冻红的手，要不等天亮再——
闭嘴。白素打断他，从腰间摸出个青铜筒。
这是苏晚照托机关坊特制的武器溯源器，筒口对准残灰的刹那，青铜纹路上腾起幽蓝火星。的轻响后，筒身浮现出一行小字：黑霜矿粉+曼陀罗籽研磨，与宇文阀私祭坛残留物相似度98%。
她睫毛颤了颤，羊脂玉瓶地合上。
上个月在扬州码头，她见过宇文阀祭祀用的青铜鼎，鼎底就铸着黑霜矿的标记——那是西北特产，只供皇家铸剑。他们用致幻药让人看见，再借神口发令。白素把药瓶塞进怀里，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木盆，声惊飞了梁上的夜枭。
谢幕宾住哪间？她揪着小头目衣领，发尾沾的船坞潮气凝成小冰珠，现在就带我去。
太学藏书阁的青石阶结了层薄冰，谢昭的皂靴底碾过，发出细碎的声。
半枚金钥在掌心焐得发烫，二十年前母亲把它塞进他手里时也是这样——带着体温，却凉得刺骨。
第三柱密室的石门上刻着二十八星宿图，他将金钥对准角木蛟的眼睛，只听一声，门缝里渗出霉味。
烛火刚点亮，他就僵住了：正中央的石台上，一具枯骨抱着个铁箱，肋骨间还插着半截断剑，剑鞘上的云纹与父亲当年上朝时佩的承云剑如出一辙。
父亲......谢昭喉结滚动，指尖抚过枯骨的指节。
铁箱上的锁是九连环样式，他解到第七环时，环扣突然松动——这是只有户部尚书才知道的内廷密锁。
箱盖掀开的瞬间，泛黄的绢帛飘出，最上面一行字刺得他眼眶发酸：朕若崩，宇文氏若专权，即令天下共讨之。先帝的朱批还带着朱砂的腥气，三甲。
哐——
头顶传来机关转动声，谢昭猛抬头，石门正缓缓闭合。
烛火地熄灭，黑暗像块浸了水的布，兜头罩下来。
他摸到石壁上凸起的纹路——是当年父亲教他的遮光阵残纹，用活人血能激活投影。
指甲在石壁上刻下遗诏藏于密室第三层暗格时，指尖渗出血珠。
血滴落在残纹上，暗紫色的光突然炸开，在通风口外的雪地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地图。
小陆！谢昭对着通风口喊，声音撞在石壁上碎成几片，拍下来！
雪地里果然传来一声——是小陆的光影匣。
最后一缕光熄灭前，他摸着铁箱上的云纹轻笑：苏晚照，这账，我替你存好了。
与此同时，苏州城头的风卷着人声灌进苏晚照的耳朵。
她正踩着梯子检查城防图，突然听见底下百姓喊：还我真诏！
斩奸清君侧！
系统！她在心里喊，视网膜上的面板地展开，舆情掌控四个金光大字闪得她眯眼。
这不是我在算账——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账本，封皮被体温焐得温热，是天下人在算。
城楼下，卖糖画的老张头举着糖稀喊：苏娘子快看！
这糖人刻的是二字！孩子们追着糖人跑，鞋跟碾过雪地，露出底下藏的小纸条——都是千面侯连夜写的宇文阀伪神骗民传单。
苏晚照摸着账本角的暗扣，那是小陆新制的天工秘术机关。
她轻轻一按，暗扣里滑出片薄如蝉翼的金箔，映着月光泛着幽光。
晚照！谢昭的声音从街角传来，他发梢沾着雪，眼里却燃着火，遗诏找到了。
苏晚照跳下梯子，账本在怀里颠了颠。
金箔上的纹路突然亮起，像条小蛇，顺着她的袖口爬进袖袋。
她望着谢昭身后渐起的人声，笑出个小梨涡：看来，该让我的，也分个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