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歪歪扭扭走来个老妪,灰布裙沾着草屑,却扛着比她人还高的麻袋。
麻袋口露出半截沙包,压得她腰弯成虾米,可每一步都踩得雪壳子响。我儿子死在北疆,寒铁刀害的...她喘着气把麻袋甩在苏晚照脚边,指节上的老茧刮过麻线,这回,我替他守城。
苏晚照蹲下来摸那麻袋,粗麻蹭得掌心发痒——是晒干的豆秸,塞得瓷实,比沙土轻却扛砸。
她抬头时,老妪正用袖口抹眼角:前日喝你那碗汤,热得我心口直颤...像我儿子走前,给我捂的热炕头。
婶子!小陆突然指着巷尾喊。
苏晚照转头,差点被晃花眼——染坊的学徒扛着绷子跑,绣娘抱着绣绷追,连街角卖糖画的老张都挑着糖担子,扁担两头挂着两筐鹅卵石:糖画不卖了,砸萧军脑壳比画龙有趣!
系统提示音又响了,这次是叮铃铃一串银钱落地声。
苏晚照摸了摸发烫的耳垂,突然笑出声——她终于懂了系统说的民心转化是什么意思。
那些来喝热汤的人,不是贪她那口糖,是攒着劲儿要往她手心里塞把火。
这把火,烧到萧军大营时,成了淬毒的刀。
萧景珩的佩刀掉在雪地上。
他盯着亲卫甲胄上的黑斑,喉结动了动:擦...擦干净。
擦不掉啊将军!亲卫哆哆嗦嗦扯袖子去蹭,布料刚碰到刀刃就冒青烟,这刀...这刀在啃我的手!
军医的手比雪还白。
他捏着刀刃上刮下的黑渣,凑近烛火:黑霜矿毒。声音轻得像叹息,这矿脉在北疆,挖出来的铁带毒,见血封喉...见皮也溃。
帐外突然传来惨叫。
萧景珩掀帘出去,正看见三个士兵抱着手打滚——他们刚才抢了逃兵的刀,现在手背烂得像泡发的木耳。将军救我!其中一个抓住他的靴筒,脓血沾了满鞋,听说苏记有解药...
放屁!萧景珩踹开那只手,可话音未落,又有七八个士兵跪过来。
雪地里全是磕头声,像下了场冰雹:求一碗汤!
求一包粉!
他踉跄后退,撞在帅旗旗杆上。
旗面被风卷起,露出后面歪歪扭扭的血字——是今早斩的两个逃兵,尸体还挂在旗杆上,冻得硬邦邦的,手里却攥着半块芝麻糖。
报——杨副将求见!
帐外的风雪突然大了。
杨破虏掀帘进来时,萧景珩差点没认出来——这从前最守规矩的副将,现在敞着衣襟,露出溃烂的断臂。将军看看。他扯着断腕上的纱布,腐肉的腥气混着药香涌出来,这是您给的寒铁刀。
帐内静得能听见雪粒子打在牛皮帐篷上的响。
杨破虏突然笑了,笑得肩膀直颤:可我这条命,是苏掌柜救的。
她用解毒汤洗了我三天三夜,用糖霜敷我的烂肉——比您给的刀,暖多了。
他转身走向帐门,皮靴碾过满地雪水:今夜,我要还给她一座城。
帐外的风雪卷着他的话往远处去了。
萧景珩望着他的背影,突然想起三日前截的那封家书。
信里苏晚照写:今日赚了五两,给阿娘烧柱香。现在他才懂,这丫头烧的不是香,是把整个苏州城的人心,都烧成了火。
苏晚照是在东铺的灶房里收到系统提示的。
她正往汤里撒最后一把花椒,油星子溅在光屏上,把民心转化率67%——天下商王进度+5%的字都烫模糊了。
东家!小陆从门外探进头,怀里抱着个牛皮纸包,您要的...那东西,我找账房抄了三份。
苏晚照擦了擦手,接过纸包。
纸页窸窣响,像秋风吹过晒谷场。
她摸着纸角的折痕,突然想起谢昭今早说的话:萧景珩的寒铁刀,是从宇文阀手里买的。
再抄九十七份。她把纸包塞回小陆怀里,抬头时正看见窗外的苏记灯笼,连成条火龙,在雪夜里晃啊晃,等天亮了...让全城的人都看看。
雪还在下,可苏晚照知道,等太阳出来,这雪会化的。
化成水,浇在刚冒头的芽上——那芽,是商网,是民心,是...她摸了摸怀里的账本,嘴角翘起来。
钱是命根子,可这回...
命,也得护住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