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的霉味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时，李昭正用指甲抠着墙缝里的苔藓。
三个月没见天日的眼睛被门缝漏进的光刺得发酸，他本能地蜷缩成更小的团，直到听见钥匙转动的声——那是他在北疆听了十年的锁簧响，属于大燕军制的铜锁。
李大人。白素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银针，带着太医院特有的清苦，苏记商首说您是朝廷密使。
李昭的手指突然抖起来。
他缓缓抬头，乱发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：那信......真的烧了？他喉咙像塞着晒干的海草，每个字都刮得生疼，萧景珩要的北疆军报......
烧的是假的。谢昭的声音从白素身后传来。
他单手拎着灯盏，暖黄的光晕漫过李昭龟裂的手背，真的一份，昨夜已随鸽哨进了乾清宫。
皇帝看了半宿，今早用朱砂在军粮亏空四个字上画了三个圈。
李昭的肩膀突然剧烈起伏。
他想笑，却先咳出一口黑血——地牢的霉气早把肺叶泡烂了。
白素蹲下来，银针在烛火上烤出幽蓝的光：这一针，通任督二脉。针尖刺破他后颈时，她低声补了句，替大燕的良心扎的。
李昭浑身一震。
十年前他在太医院当学徒时，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——那是先皇病重时，老医正冒死进谏停用西域贡药。
此刻银针的酸麻顺着脊椎往上窜，他忽然看清了白素腰间的药囊：绣着半朵残菊，和太医院典籍里记载的菊纹药囊分毫不差。
谢公子。白素起针时，李昭已经能坐直了，萧景珩明日辰时三刻会去金陵校场点兵，名义上是检阅新军，实则要接收最后一批军资。他指节叩了叩潮湿的地面，校场地下有条暗渠，直通长江。
他的银子......
在苏记钱庄的账册里跳脚呢。谢昭把外袍披在李昭肩上，你且养着，剩下的，苏晚照比我们更会算。
苏州城的更鼓刚敲过三更，苏晚照的算盘珠子突然地崩出颗红豆大的木粒。
系统光屏的金光像泼翻的蜂蜜，在她视网膜上拉出金线：【水师调度完成闭环，标记金陵校场为最终资金交割点——萧景珩将于明日辰时三刻，以为名接收最后军资】
来得好！她抄起舆图往桌上一拍，烛火地窜高半尺。
舆图上，金陵校场的位置正泛着淡金色的虚影，地下暗河的走向像血管般清晰。
苏晚照的食指沿着暗河出口划到校场东墙：谢昭，这里得放一车免费卤味
专治兵变前的饿肚子？谢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他发梢还沾着海腥味，手里拎着个油纸包，断桅岛的海盗刚改了巡洋营旗号，铁戈带着人去堵长江口了。
你猜我在码头听见什么？他把油纸包打开，是五个还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，萧景珩的亲兵说，校场点兵要从卯时开始，早饭都不发。
苏晚照的眼睛瞬间亮得像被点着的油灯。
她抓起算盘噼里啪啦拨了通，最后一颗算珠地撞在框上：八万两走私税全买军粮！
苏记所有铺面明日午时前免费供饭，凭军牌加送卤蛋她突然停住，抄起笔在账本末页唰唰写：天下最狠的兵变，不是刀起，是——发饷的时候，没人想领你的钱。
谢昭俯身看那行字，唇角微微扬起：萧景珩的军饷存在他自己钱庄，苏记的饭却能喂饱三万人。
等他的亲兵啃着我们的卤蛋，谁还稀罕他发霉的饷银？
聪明。苏晚照把笔往笔山一插，突然凑近他鼻尖，但更聪明的是——她晃了晃手里的地契，系统奖励的金陵校场地契，刚好能在东墙开个苏记军粮铺
窗外突然传来声。
苏晚照掀开窗纸，只见城南方向腾起几点火光——那是苏记暗桩在烧萧景珩的粮库假账。
系统倒计时的红光映在她脸上，最后一跳：天下商王倒计时：0小时。
该睡了。谢昭把糖蒸酥酪推到她面前，明日辰时三刻，咱们得精神着看萧将军的兵怎么成散沙。
暴雨是在后半夜来的。
苏晚照刚合眼片刻，就被密集的雨声砸醒。
她披衣走到窗边，忽见街角闪过道黑影——铁戈的皮甲在雨里泛着冷光，背上还驮着个人。
那人的血混着雨水淌在青石板上，像条蜿蜒的红蛇，直往苏记医馆的方向去。
看来......苏晚照摸了摸发烫的系统光屏，萧将军的兵，比我们想得更急着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