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声赶来的护士和康复师迅速上前,一边轻声安抚着林晚晴,一边熟练地给她用了些镇静止痛的药物。在药物的作用下,她那剧烈的头痛和激动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,最终精疲力尽地靠在轮椅上沉沉睡去,眼角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珠。
叶凡一直站在几步之外,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,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身上,直到她被护士推回病房。阳光依旧明媚,花园里依旧宁静,但他的世界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海啸,一片狼藉。
自那以后,林晚晴的状况变得微妙而反复。
有时,她会像往常一样,平静地接受叶凡的陪伴,甚至会在复健取得一点小进步时,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、真实的笑容。那种时候,叶凡会恍惚觉得,也许就这样以“朋友”的身份守着她,看着她慢慢好起来,也是一种平静的幸福。
但更多的时候,她会变得异常沉默和敏感。她会长时间地看着窗外发呆,眼神空洞,仿佛灵魂游离到了某个他们无法触及的远方。她会下意识地回避与叶凡过于长时间的对视,偶尔在他不经意靠近时,身体会几不可查地僵硬一下。
最让叶凡心痛的是,那种记忆碎片闪回伴随剧烈头痛的情况,开始不定期地出现。触发点毫无规律可言——可能是一首偶然听到的、旋律熟悉的旧歌,可能是某种特定食物的气味,甚至可能只是黄昏时分某种相似的光线。
每一次闪回,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情绪的失控。而每一次,她在痛苦和混乱中,看向叶凡的眼神,都充满了那种复杂的、让叶凡心如刀绞的混合情感——有对他日常照顾产生的、近乎本能的依赖和寻求安慰的渴望,但更多的,是一种源自记忆深处、无法理解的、对被遗忘痛苦的恐惧,而这种恐惧,在混乱中,被错误地投射到了他的身上。
她依赖他,因为他是她醒来后这个世界里最稳定、最熟悉的存在。
她又恐惧他,因为她的潜意识似乎在告诉她,这个看似温和的“朋友”,与她那缺失的、充满痛楚的记忆核心,有着某种她无法理解、却深刻致命的关联。
叶凡陷入了更深的地狱。
他守护在她身边,却成了她痛苦的催化剂。
他想拥抱她,给她安慰,却可能引来她更大的恐惧和排斥。
他只能像一个徘徊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影子,在她需要平静时默默提供支持,在她被记忆碎片折磨时,痛苦地退到一旁,眼睁睁地看着,无能为力。
这份温柔的守护,变得如此艰难,如此绝望。他亲手弄丢了她爱他的记忆,如今,却连以一个“朋友”身份平静陪伴,都成了一种奢望。前路仿佛被更浓的迷雾笼罩,而他,只能背负着这沉重的枷锁,在希望与绝望的钢丝上,步履维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