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轻一辈则端着茶盏,说着些关于天气与股市的废话,虚假的笑意凝固在脸上,彼此间的试探与较量从未停止。
言语间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。
林满被几位顾家的远房亲戚围着,她们的问题从“年轻有为”开始,很快就滑向“有没有结婚对象?”,最后落点总是惊人地一致:“看看我家儿子怎么样?”
林满应付得恰到好处,心中却烦躁不堪。
她正觉头痛,一个沉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。
“林小姐。”
林满侧目,是顾桓渊。
“我负责集团的海外业务,”他开门见山,语气不疾不徐,“一直对林董在资本市场的操作手法十分钦佩,想向你讨教下。”
林满的唇角勾起一抹公式化的弧度:“过誉了,商业谈判,无非是时机和筹码。”
顾桓渊正想继续追问,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斜刺里插了进来。
“哎哟,我的好堂哥,别在这儿开商业研讨会了行不行?”
顾柏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桓渊:“什么‘讨教’?你不就是想接近人家,好让你摆脱现在外派海外的困境嘛,要不你也去学习下沉哥,自立门户。也创办一个公司?搞个什么cEo当当。”
顾桓渊的脸色黑了不少,但嘴角的弧度依旧维持着得体:
“柏棠,你是喝茶喝醉了。”
“我可没醉,”
顾柏棠夸张地一摊手:“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,心里想的是怎么把人踩下去,嘴上说的却是‘你好厉害,教教我嘛’,这惺惺作态的样子,看得我牙酸。”
眼看两人间的火药味渐浓,一道温婉的女声如春风般介入。
“你们两个,又在这里胡说八道。”
顾桓玥款款走来,不着痕迹地站在两人中间。她嗔怪地白了顾柏棠一眼,“你要是真闲得慌,我的古籍借你好了。别在这里为唐突了林小姐。”
顾柏棠撇了撇嘴,对顾桓玥的“解围”似乎还算受用,没再继续挑衅。
顾桓玥这才转向林满,歉意地一笑:
“见笑了。我哥他是个工作狂。柏棠哥呢,就是喜欢开玩笑,您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没事。”林满周旋着,心中却只剩下疲惫。
周遭那股无形的虚伪和较量,像温水煮青蛙般侵蚀着她的耐心。没有顾沉在,这一切更是加倍的乏味心累。
林满找了个空隙,悄然走到一处凉亭,呼吸着一口草木气息的真实空气。
刚站定,衣角就被轻轻一拽。
林满低头对上一双不染尘埃的大眼睛。
“姐姐,”顾柠仰着脸,好奇地问,“你是谁的女朋友呀?是聿珩哥哥的吗?我刚才一直看你站在大姑姑身边。”
孩子的天真像一阵穿堂风,瞬间吹散了她周身那令人窒息的虚伪气场。
林满的神经松弛下来,蹲下身宠溺地摸了摸顾柠的头,眼中染上真实的笑意:
“我不是。”
随即凑到小姑娘耳边,分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,压低声音说:
“我是来蹭饭的。”
顾柠愣了一下。
“那你吃饱了吗?我带你从后门溜走吧!万一被我爷爷发现了,会很麻烦的!”
林满被她认真的模样彻底逗笑了,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。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:
“这里离祠堂远吗?”
“远,要走上一会呢!”顾柠好奇地反问,“姐姐,你想去祠堂?你犯错了吗?犯错才要去那里的。”
“我这不是怕万一被抓住嘛,”林满眨了眨眼,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“提前考察一下,会受到什么惩罚。”
顾柠紧张地凑到林满耳边,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:
“会被打屁股的!”
林满的表情凝固了一瞬,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打……什么?”
“打屁股!”小姑娘比划着说,“就是用那种长长的藤条,抽屁屁,可疼可疼了!”
藤条?
抽……
屁屁……?
那五个字,像五颗独立的石子,叮叮当当地砸进林满的脑海里。
平日里对外人连一丝情绪波动都吝于示人的男人,当众被人抽屁屁,很难想象,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。
会因羞愤脸红?还是忍着紧抿双唇?亦或是,会流露出罕见的狼狈?
无论以上哪一种……
顾沉,被摁住,抽屁屁。
这画面简直……都太有冲击力了。
如果真有这样的场景,她绝对愿意花钱包下视野最好的位置,在前排近距离仔细观摩。这门票钱花得绝对值,而且还要拍照录像,永生难忘!
想到这里,林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,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,连眼底都漾开了细碎的笑意。
一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:“那……你顾沉哥哥他……”
“柠柠,怎么缠着你林满姐姐。厨房给你备的桂花糕好了,快过去尝尝。”
一个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精准地打断了她那即将出口的、极度危险的探寻。
顾云婉走了过来,身后跟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。
顾柠听到好吃的,有些不依不舍地看了林满一眼,还是兴致勃勃地跑开了。
顾云婉的目光落在林满身上,带着一丝歉意,随即朝身边的老管家示意。
老管家上前一步,恭敬地对林满说:“林小姐,按顾家祖训,祭祖仪式前踏入宅门的所有人,都需留宿一夜,待明日焚过早香方可离开。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住处,请随我来。”
顾云婉补充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,情况特殊,没有提前告知你。”
顾沉跟她提过。
所以林满并未感到意外,她微笑点了点头:“没事,这是对先人的尊重,理应遵守。”
顾云婉看着她这份波澜不惊的从容,眼中多了几分赞许。
不远处,几房太太正围聚在一起,她们的交谈声随着林满被管家领着离开的背影,清晰地飘了过来。
姚思宁的声音压得最低,却也最尖利:“一个外人,她也配在这里住一晚?”
四太太接过话头,目光随着姚思宁的视线看向林满的背影,语气里满是埋怨:“谁说不是呢?要怪就怪这该死的老祖宗规矩!我今晚还约了张太太她们做SpA,看来又得爽约了。
二太太立刻凑趣道:“跟她们做什么SpA,还不如陪我们打几圈麻将实在。”
三太太咯咯地笑起来:“就是,上次我可是在四弟妹你那里输了好几对翡翠镯子,今晚怎么也得赢回来!”
她们的话题,轻飘飘地从一个“外人”的冒犯,转向了SpA和麻将。
似乎在她们眼里,这一切家族的暗流涌动,都比不上一场牌局的输赢来得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