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这封信写在速写本的最后一页,字迹因为寒冷和颤抖而显得歪歪扭扭。】
顾沉,
当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,我大概已经变成这座雪山的一部分了。
别笑我。
手快没知觉了,笔都快握不住。
我想,这应该是我最后能写的东西了。
有点冷,但说实话,这里的雪景真的很美。
白得那么纯粹,又那么绝...望,好像我们的婚姻。
写下这些字的时候,我已经不觉得冷了,也不再害怕。
濒临死亡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,像一场无边无际的白色大梦,周围很安静,安静到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这一生的回响。
而所有的回响里,竟然全都是你的声音。
很可笑,对吗?
那个决绝地从你世界里逃离,发誓永不回头的林满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脑海里唯一盘旋不去的,竟然是你。
我总是在想,我们之间,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的?
我离开你的日子里,走过了很多地方。
看过撒哈拉的落日,听过爱琴海的潮声,也曾站在极光下......偷偷想你。
我拼命地想用更广阔的天地,去填满那个被你抽空的心脏,想用崭新的风景,去覆盖掉所有关于你的记忆。
我以为我做到了。
我学会了一个人生活,
一个人带着几本素描本在陌生的城市里穿行
一个人在除夕夜吃一碗速冻水饺
我告诉自己,林满,你看,没有顾沉,你一样活得很好。
可直到今天,我才明白,那不是活得很好,那只是在活着。
我所有的故作坚强,所有的云淡风轻,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,演给自己的独角戏。
我骗过了自己,却在濒死的这一刻,被自己清晰地戳穿。
我从没放下过你。
这封信,我本想写一写我的怨恨。
我恨你。
恨你的欺骗和谎言,恨你让我像个小丑。
天真地以为我拥有的爱情,是一场相互吸引的奔赴。
恨你,让我我爱上的,是你愿意让我看到的样子。
恨你,最后的决绝。
当我说出“离婚”两个字时,我心里其实还藏着一丝卑微的期待,期待你的解释,你的挽留。
可你最后只是看着我,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,说:要离,就抓紧。
就这一句,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,也彻底碾碎了我最后一点自尊。
你知道那种感觉吗?
就像你小心翼翼地用全部心血盖起了一座城堡,你以为它坚不可摧,却在一夜之间,发现它从地基开始,就是一场骗局。
那种坍塌,足以让人活埋。
所以,我逃了。
我将我们之间的一切,连根拔起。
我以为,只要跑得够远,那些被掩埋的废墟,就再也伤不到我。
可我错了,顾沉。
被困在这片风雪里,体温一点点流失,意识开始模糊,那些我刻意忘掉的画面,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。
我想起,那个暴雨的傍晚,你冲进便利店给我买一盒酸奶,只因为我说了一句想喝。
你浑身湿透地把酸奶递给我时,那狼狈又憨憨的笑容。
我想起,我们窝在沙发上,为了一部电影的结局讨论得面红耳赤,最后你总是无奈地投降,揉着我的头发说:好好好,都听你的。
我想起,是我和你过的每个节日。
我想起,母亲离开后,原来每一个春节,都是你陪我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