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办公室的主机上，有这份核心配方的最新备份和相关的纸质稿，”顾沉打破了沉默，他的目光转向林满，声音依旧平静，“我们去那里，先把能做的分析做了，不能干等着。”
林满点了点头，没有多余的言语，跟着他走向仅几步之遥的总裁办公室。
这是她第二次，踏入这个属于他的、私密的领地。
顾沉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，充满了冷静克制的风格。
巨大的落地窗，可以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。空气中，那股独属于他的雪松与琥珀的冷冽气息，比会议室里更加浓郁。
“你先坐，我开电脑。”顾沉说着，便走向那张宽大的办公桌。
林满没有坐下，只是站在办公桌旁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张整洁得近乎刻板的桌面。
然后，她的视线，被桌上那个摆件上一枚小小的、闪着微弱光泽的金属物体，牢牢吸引。
那是一枚硬币。
一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，外国硬币。
但林满的心，却在那一瞬间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，将那枚硬币拈了起来。
硬币的正面，因为岁月的打磨，已经有些模糊，但那上面特有的、无法修复的深深划痕，以及边缘那个肉眼可见的、月牙形的浅浅缺口……
林满的呼吸，瞬间停滞了。
这枚硬币……是她在法国那个干涸的许愿池里，投下的那枚！
她永远都记得，那枚因为有划痕和缺口而始终花不出去，最后被她用来许下那个荒唐愿望的硬币！
怎么会在这里？怎么会出现在顾沉的办公桌上？！
她的手指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，那枚冰凉的硬币，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。
“好了，系统启动了。”顾沉的声音从办公桌后传来。
林满猛地回过神，像做贼心虚一般，迅速将那枚硬币紧紧攥在手心，藏进了口袋。她转过身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。
顾沉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的主位上，正在调取着数据，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。
“这些是‘S-Neuropeptide’的早期实验数据和相关的文献资料，”他指了指屏幕，示意林满过来，“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分子结构和作用靶点开始分析，看看有没有可能在不改变核心结构的前提下，通过调整侧链或者修饰基团，来模拟‘p-3因子’的增效作用。”
林满走到办公桌的另一侧，拉过椅子坐下。
但她的心思，早已不在那些复杂的分子结构图上。
那枚硬币的存在，像一个巨大的谜团，将她所有的思绪都搅得粉碎。
他为什么会有这枚硬币？
他是怎么得到的？
他那天在？
......
无数个问题，像潮水般涌上心头，让她几乎无法思考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。
办公室里只有两人轻声讨论和顾沉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。
顾沉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移动，不时地调取着各种复杂的数据模型。因为长时间的伏案工作，他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些。
那串由两枚戒指组成的项链，依旧安稳地贴合在他锁骨的肌肤上，在电脑屏幕幽暗的光线下，折射出微弱而执拗的光芒。
她想起清晨在他公寓醒来时看到的这一幕，想起沈苏苏那些大胆的猜测，再结合口袋里那枚滚烫的硬币……
“p-3因子的核心作用机制，是通过激活皮肤细胞表面的特定受体，从而促进胶原蛋白的合成和细胞的自我修复能力。”顾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，他指着屏幕上一张复杂的分子结构图，对她解释道，“S-Neuropeptide虽然作用于神经末梢，但其下游信号通路，也与细胞的炎症反应和修复机制密切相关。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合适的‘桥梁’，将两者的作用通路连接起来……”
他讲得专注而投入，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满此刻已是心猿意马。
终于，在一个短暂的停顿间隙。
林满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串刺眼的项链上移开，故作不经意地，用一种夹杂着疲惫和试探的语气开口：“顾总对凝远这个项目如此上心，亲自坐镇解决技术难题，姚小姐若知晓这份‘聘礼’背后的付出，想必会更加感动吧？”
她将“聘礼”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，像是在提醒他，也像是在提醒自己，他们之间，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商业交易。
顾沉敲击键盘的手指，倏地停住了。
他缓缓抬起头，放下手中的数据报告，那双深邃的眼眸，精准地锁住了她。
办公室内的空气，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林满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良久，顾沉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：“林总似乎对‘聘礼’二字，情有独钟。”
他没有否认，也没有承认，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，将问题又抛了回来。
“毕竟，”林满强作镇定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，“像顾总这样身份的人，所做的每一项重大投入，自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，为了获取更大的回报。不是吗？”
“回报？”顾沉微微挑眉，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，那眼神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，“林总认为，我所追求的‘回报’，是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……姚家的支持，凝远的资源，以及……一段门当户对、强强联合的完美姻缘。”林满一字一句，说得清晰而冷静，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。
顾沉看着她那张写满了“我早已看透一切”的倔强小脸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有无奈，有心疼，还有一丝……被她误解却又无法立刻解释的憋闷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才再次开口，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，带着一种刻意模糊的暧昧：
“有些投入，并非为了取悦谁，而是……情非得已。”他顿了顿，黑眸深处闪过一丝幽暗的光，一字一顿地补充道：“或者说，林总认为，我所有的投入，都只是为了那份所谓的‘聘礼’？”
他的话，像一把羽毛，轻轻搔刮着林满的心尖，让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？
难道，他所做的一切，并非完全出于自愿？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？
他看她的眼神……不像是作伪。
那里面，似乎藏着太多太多她读不懂的、复杂的情绪。
林满的心，彻底乱了。
那枚静静躺在她口袋里的硬币，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震动，变得愈发滚烫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，这个她爱过、恨过、怨过，却始终无法真正看透的男人，第一次，对所有既定的认知，产生了强烈的动摇。
窗外的夜，愈发深沉。
而他们之间的这场博弈，才刚刚进入最危险、也最迷人的高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