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明白。
他为什么没有离开?
四年前,在巴厘岛的酒店,在她歇斯底里地将婚戒扔在地上,还有那句:天大的笑话……
之后,她以为他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,再无任何瓜葛。
她以为他会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一样,将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和物品都彻底清除,然后与那位门当户对的姚家千金,开始他崭新而辉煌的人生。
他不是让她滚出他的世界么?
可是,为什么?
为什么他还住在这里?
为什么这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家,依旧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模样?
难道看着这些东西,他不会觉得讽刺吗?不会觉得厌恶吗?
还有他刚才为她处理伤口时,那小心翼翼的温柔,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惜……
如果他真的早已将她从生命中剔除,又何必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?
他不是应该巴不得她离他远远的,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,脏了他的眼吗?
林满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。她想不通,也看不透。
这个男人,从始至终,都像一团迷雾,让她深陷其中,无法自拔,却又遍体鳞伤。
“叮”的一声,电梯到达18楼。
林满深吸一口气,扶着墙壁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,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。
她走出电梯,打开了公寓的门。
与楼下那间充满了旧日时光味道的公寓截然不同,这里是崭新的,是空白的,是属于她一个人的。
可是,为什么她的心,却依旧空落落的?
她走到卧室的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那片与16楼几乎别无二致的、璀璨而疏离的城市夜景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茫然。
全新的气息扑面而来,与楼下那个充满了旧日时光与熟悉味道的公寓截然不同。
这里是崭新的,是她一个人的。
可是,当她走到卧室的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与16楼并无二致的夜景,心中却是一片空茫。
她疲惫地躺在床上,将脸埋进枕头里。属于酒店床品的陌生气息萦绕鼻尖,冰冷而疏离。脑海中反复回荡的,是他低沉的声音,是他专注的眼神,是那间依旧保留着她痕迹的公寓。
以及,那句冰冷的“要离,就抓紧。”
林满蜷缩起身体。她不明白,也不想明白。
顾沉……他到底想做什么?
这个问题,让她彻夜难眠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16楼。
顾沉依旧站在客厅中央,手中那条两枚戒指串成的项链,冰凉的金属尖锐地硌着掌心,像在时刻提醒着他曾犯下的、不可饶恕的错。
林满的出现,不是一场暴雨,而是一场迟来的审判。
她将他所有用以自欺的平静伪装撕得粉碎,把他埋藏在心底、早已腐烂的罪孽感连根拔起。
他知道她恨他,怨他。
他也恨自己,怨自己。
当年的事,姚思宁的算计是因,而他的愚蠢与残忍才是那把最锋利的刀,他的隐瞒……他无法辩驳,因为他就是那个亲手将她捅得遍体鳞伤的罪魁祸首。
他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,以为只要他远远看着她安好,便已足够。
可当她真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,当她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倔强,他的心,痛得无以复加。
他缓缓地、无力地跌坐回沙发上,空气中还未散尽的、属于她的气息。
他了解她的敏感,她的骄傲,也了解她的自卑,是他自己亲手打碎了她的骄傲,又在她最敏感的伤口上撒满了盐。
他想解释,想把一切都剖开给她看,可话到嘴边,只剩下无尽的羞愧与自我厌恶。但是她的话,用最平静的语调,宣判了他的死刑。
原来,他如今的存在,对她而言,只是一种“耽误”。
对啊,他有什么资格解释?有什么资格再靠近?他这个曾经的施暴者,连靠近她都是一种亵渎。
“是我亲手把她推下悬崖的。”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,“我现在,凭什么再奢望靠近她,把她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岸边,再来一次?”
推开她,让她远离自己这个灾难的源头,或许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赎罪。
窗外的霓虹闪烁,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