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方寸之间,困住的究竟是两个人,还是两颗无法靠近的心?」
林满提着那个装着三明治和无糖乌龙茶的小小塑料袋,慢慢踱回公寓。
走出便利店,夜色更深了。
公寓大堂内依旧灯火辉煌,与外面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。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,倒映着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。
空气中那股高级定制的香氛味道,似乎比白天更浓郁了一些,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静。
她走到电梯厅,发现其中一部电梯的门正缓缓合拢,液晶屏上显示着向上的箭头。
林满正准备迈步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一部电梯的门正在缓缓合上。
“等等!”
几乎是下意识地,林满喊了一声,同时加快了脚步。
她不想再等下一趟。
连续的奔波和精神上的高度紧张,让她此刻只想尽快回到“新家”,放松下来。
眼看着那两扇厚重的金属门就要严丝合缝地关闭,情急之下,她来不及多想,伸出没有提购物袋的右手,试图用手掌去阻挡一下。
这是一个她以前偶尔会做的冒失举动,通常电梯感应到阻力就会重新打开。
然而,这一次,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“砰!”
一声闷响,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。
她的右手手腕,结结实实地被那两扇冰冷沉重的电梯门夹了个正着!
“呃啊——!”林满痛得闷哼一声,那是一种冰冷而生硬的、仿佛骨头都要被碾碎的痛楚,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,痛得眼前都有些发黑。
万幸的是,电梯的红外感应装置在零点几秒后迅速反应过来,已经合拢的门“嗡”的一声,厚重的门终于不情不愿地、缓缓地向两侧滑开。
林满触电般缩回自己的右手,手腕处已经迅速红肿起来,一道清晰的压痕触目惊心。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左手轻轻的托着受伤的右手手腕,一边轻轻地呼着气,试图缓解那阵阵传来的、火烧火燎的刺痛。
太蠢了!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!用手去挡电梯门,这是多危险的行为!
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晕眩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手腕处那一下下抽搐的痛感。
她下意识地伸出左手,胡乱地按下了电梯门旁的“关门”按钮。
电梯门平稳而安静地合上了。
狭小的空间里,光可鉴人的金属墙壁反射出她有些狼狈的身影。
她低着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好痛。
专注地揉着自己发烫红肿的手腕,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微微闪烁。
长长的黑发垂下来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唇和秀气的下巴。
她皱着眉,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微微闪烁,轻轻地对着自己被夹伤的手吹着气,希望能让那股灼痛感消退一些。
一秒,两秒,三秒……
电梯却纹丝不动。
怎么回事?
林满有些疑惑地抬起头,看向楼层显示屏。
屏幕上,那个红色的数字“1”顽固地亮着,没有丝毫要向上跳动的意思。
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自己刚才光顾着关门,却忘了按自己要去的楼层。
真是痛糊涂了。
就在这时,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嗓音,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近乎自嘲的戏谑,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响起:
“用手挡电梯门,林满,几年不见,你的安全常识呢?”
林满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。
她能看到光洁的电梯壁上,反射出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身影,一个狼狈而僵硬,一个从容而挺拔,构成了一副荒诞又讽刺的画面。
她进来的时候,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只被夹伤的手腕,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,还伫立着另一个人。
她的视线,穿过电梯里明亮却冰冷的光线,清清楚楚地落在那人脸上时,林满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,都在这一瞬间,凝固成了冰。
空气,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稀薄,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那个男人,静静地站在电梯的最内侧角落,阴影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。
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衬衫,没有系领带,领口的两颗纽扣随意地解开,露出一段线条利落的锁骨。地插在裤袋里——只是那微微绷紧的小臂线条。
身姿笔挺,俊朗的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,眼神深邃,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
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,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。高挺的鼻梁,紧抿的薄唇,清晰利落的下颌线。
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,一声一声,重重地敲击着耳膜,震得她头晕目眩。
他……他怎么会在这里?
他不是应该……他不是已经……
他刚才看到自己那么愚蠢狼狈的样子了?用手挡电梯门,还被夹到……
她握着塑料袋的指尖冰凉,而被门夹伤的左手,那点灼痛感,在此刻铺天盖地的震惊与慌乱面前,已经变得微不足道。
与此同时,站在角落里的顾沉,深邃的眼眸,早已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无数遍。
从电梯门夹住她手的那一刻起,他的心,就跟着那声沉闷的撞击声,被狠狠地揪紧了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上前一步。
可他忍住了。
他看着她吃痛地收回手,看着她低着头走进电梯,满脸的委屈对着自己红了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吹着气。
那一瞬间,顾沉的心里,五味杂陈,翻江倒海。
又好气,又好笑。
气的是,这女人是真不怕把手给夹断吗?
一股熟悉的无力感夹杂着后怕涌上心头。
但看到她疼得发白的脸和那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腕,那点气恼很快就被更浓重的心疼所取代,像一团被强行压抑的火,在他胸腔内闷烧。
这偶尔犯蠢的性子,真是一点没变。
这与两天前,在机场贵宾室里,那个穿着一身象牙白套装、化着精致妆容、眼神锐利、气场强大的“林总”,判若两人。
机场的她,美丽、高贵,却也带着一层冰冷的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阂。
这种巨大的反差,让顾沉的心,在被怒其不争的气恼和啼笑皆非的无奈填满的同时,也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、铺天盖地的酸涩与心疼。
尤其是当他看到她手腕上那道迅速变得红肿的伤痕时,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,插在裤袋里的那只手,指节已经攥得发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