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政局门口,林满和顾沉并肩站着,却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。
两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,林满化着精致的妆容,试图掩盖憔悴的脸色,而顾沉则眼窝深陷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颓废与冰冷。
从进门到签字,再到拿到那本枣红色的离婚证,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,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,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。
当工作人员将那本象征着他们婚姻终结的证件递到林满手中时,她的指尖冰凉,微微颤抖了一下,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克制住了。
她率先转身,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,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曾经是她全世界的男人。
顾沉站在原地,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渐渐远去,直到消失在灰蒙蒙的街角,才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,投下微弱而惨淡的光,照在他身上,却驱不散他心中那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离婚后的日子,林满的生活像一出精心编排的默剧。白天,她是奥星广告创意部那个冷静、高效、甚至有些冷酷的林设计师,仿佛离婚这件事只是她人生履历上一笔轻描淡写的过往。
夜晚,当她回到那间位于奥星附近租的朝北小公寓,冰冷的空气与逼仄的空间便会无情地提醒她现实的残酷。那五百万“补偿金”,像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,日夜折磨着她。
杨晴姗看在眼里,既欣赏她这股拼劲,也隐隐担忧她的状态。
奥星的同事们只知道林满最近工作特别卖力,屡出佳绩,却不知道她每晚回到家,卸下所有伪装后,是怎样的疲惫与空洞。
12月2日,周五。
寒风呼啸,夜色深沉。
上海的天气已经透出初冬的寒意。
思念,像藤蔓一样,在每个寂静的夜晚疯狂滋长,缠绕着她的心脏,让她无法呼吸。她想顾沉,想得发疯。想他身上的雪松味道,想他蹙眉时的深沉,想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。
可这份思念越浓,心中的恨意和被背叛的屈辱感就越强烈。
他怎么可以那样欺骗她?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地将他们的三年婚姻,用一纸协议和一笔钱来作结?她无法原谅,也无法释怀。
而“雾色”清吧这个名字,像一个幽灵,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。
那是他的世界,一个她从未真正触及,却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世界。
她想去看看,顾沉的世界是怎样活色生香。
这种念头,像一团暗火,在她心底燃烧,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渴望。
晚上,沈苏苏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淡淡的乌青,心疼地说道:“满满,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工作是做不完的,弦绷得太紧会断的。今晚跟我出去散散心,放松一下。”
“好啊,”林满对着镜子,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,声音却带着一丝刻意的、病态的兴奋,“就去‘雾色’吧。那里光门票就要交十个w,我正好想去看看。”她刻意加重了“看看”两个字,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、孤注一掷的光芒。
沈苏苏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和行为的反常,她担心她的偏执,又不敢拒绝,只能陪着她由着她,或许某些时候能拉她一把。
沈苏苏的思虑是正确的,却不知林满心中已然酝酿了一场玉石俱焚的“表演”。
走进“雾色”,奢华的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,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与醇厚酒液混合的醉人气息。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,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不凡的品味与格调,也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阶级壁垒。
林满穿着一件黑色丝绒吊带长裙,外面裹着一件厚实的羊绒大衣,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透明,也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纤瘦。她化了比平时浓艳许多的妆,魅眼红唇,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锋,锐利而空洞,与这奢靡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她知道,顾沉和他的朋友们,如果在这里,很可能会选择二楼那个视野最好、也最隐蔽的VIp卡座。
两人在吧台边坐下,林满直接对酒保说:“威士忌,双份,不加冰。”
沈苏苏吓了一跳:“满满,你空腹喝这么烈的酒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林满打断她,端起酒保刚调好的酒,仰头便灌下去大半杯。
辛辣的酒液像火线般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,带来一阵短暂的晕眩和更深的麻木。她喜欢这种感觉,仿佛能将所有的痛苦都暂时烧尽。
“再来一杯。”
她将空杯推给酒保,眼神却不自觉地往二楼某个方向瞟了一眼。
几杯烈酒下肚,林满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,眼神也开始迷离。她那张本就出色的脸庞,在酒精的催化下,更添了几分破碎的、令人心惊的美感。
黑色丝绒吊带裙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,裸露的肩颈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。这样的她,像一朵在暗夜中危险绽放的罂粟,轻易便吸引了周围predatory的目光。
很快,便有几个衣着光鲜、一看便知是常年流连于此的纨绔子弟端着酒杯围了过来。
“美女,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,我们陪你喝几杯?”
一个头发染成亚麻色的年轻男人率先开口,笑容轻佻,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逡巡。
林满醉眼迷离地瞥了他一眼,非但没有拒绝,反而勾起一抹妖冶的笑,举起手中的酒杯:“好啊,不过,我的酒可不便宜。”
那几个男人见她并不抗拒,胆子更大了些,纷纷凑近,七嘴八舌地开始搭讪,言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暗示和挑逗。
“美女看着眼生啊,第一次来‘雾色’?”
“小姐姐叫什么名字?交个朋友嘛。”
“这身段,这气质,啧啧,极品啊!”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甚至试图伸手去揽林满的腰。
沈苏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,想把林满拉开,却被她暗中捏了捏手,示意别管。
林满看似娇弱地躲开了那个男人的咸猪手,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更靠近了吧台,仿佛寻求一种无声的支撑。
她笑得越发妩媚,眼神却像蒙着一层寒雾,让人看不真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