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马克——!!!”
冉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受伤孤兽最后的哀鸣,猛地炸响。
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隔离舱的观察窗,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坚固的透明材质,指甲在光滑的表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,留下带血的划痕。
“心跳停止!无自主呼吸!启动强心急救!肾上腺素最大剂量注射!快!”嘉丽冰冷急促的命令声在舱内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几支机械臂立刻动作,冰冷的针头刺入马克的皮肤,强效药剂被推入。电击除颤仪的电极板重重按在他袒露的胸膛。
强电流让马克毫无生气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,又重重落回手术台。
监控屏上,那条笔直的死亡绿线纹丝不动。
“再次除颤!加大能量!”
身体再次弹起,落下。只有一片死寂的直线。
第三次,第四次。
每一次电击,都只是让那具失去了最后支撑的躯壳无意义地痉挛、弹跳,如同被操控的木偶。那条贯穿屏幕的绿色死亡直线,像一道永恒的界碑,冷酷地宣告着最终的结局。
隔离舱的合金门“嗤”的一声滑开,嘉丽走了出来。她摘下了沾着零星暗红粘液的无菌手套,随手丢在助手递过来的托盘里。
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甚至连惯常的那种研究者式的冷漠都消失殆尽,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洞悉了物理定律后对结果再无波动的漠然。她甚至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对着控制台前记录数据的下属,用一种陈述实验结果的平淡语调开口:
“生命体征归零。抢救无效。记录时间,归档所有数据。”
冰冷的宣告如同重锤,狠狠砸碎了实验区外所有人最后的、摇摇欲坠的希望。
墨城魁梧的身体猛地晃了晃,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重重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,头无力地垂下,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。杰西卡死死捂住脸,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。几个红寇时代的老兵浑浊的眼中,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滚落,他们死死握着拳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
维克多覆盖着合金装甲的左手猛地攥紧,指关节处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。那道自眉骨撕裂至下颌的狰狞伤疤,此刻如同凝固的火山岩浆,绷紧到极致。
他锐利的独眼死死盯着隔离舱内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,眼底深处,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、如同火山爆发前兆般的巨大震荡和一种深不见底的……苍凉。
查尔斯静静地站在原地,纯黑的长袍如同凝固的夜色。他微微垂着眼睑,遮住了琉璃色眼眸深处那一闪而逝的、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,似有惋惜,又似有尘埃落定后的深沉。他轻轻抬起手,似乎想放在摩根颤抖的肩膀上,但最终只是垂落回身侧。
摩根坐在轮椅上,覆盖装甲的左手无力地垂落。他看着透明观察舱内,看着那条宣告死亡的水平绿线,看着那个静静躺在手术台上、背脊压着半融虫尸的年轻躯体。
那张被岁月和重担压垮的脸庞上,所有的挣扎、疲惫、愤怒和最后一丝星火般的希冀,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,最终凝固成一片深不见底的、沉重的灰败与死寂。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机,本就佝偻的身躯更加萎缩下去,深陷的眼窝空洞地望着前方,里面再无任何光芒。
冉冰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发不出任何成调的音节。她瘫软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板上,离那扇隔绝生死的观察窗只有半步之遥。双手无力地向前伸着,仿佛想抓住什么,却只能徒劳地触摸到冰冷的合金地面。
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,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肆意横流,滴落在身下冰冷光滑的地板上,汇聚成一小片绝望的水渍。
恍惚间,她似乎又回到了晨曦大厅外那条冰冷的通道。他染血的右手坚定地伸到她面前,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:“跟我走!”
她似乎又感受到了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粗粷厚茧和温热汗水的瞬间,那股灼热如同烙印,烫进灵魂深处。
“我愿意跟你走,马克……”
那不顾一切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,带着硝烟和泪水的味道。
而此刻,指尖触碰的,只剩下冰冷的、毫无生机的金属。
巨大的、足以撕裂灵魂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,彻底淹没了她。身体因极致的痛苦和失去而蜷缩成一团,如同被遗弃在寒冬街角的幼兽。
她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,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着,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灵魂被硬生生剜出的呜咽声,断断续续地从她颤抖的身体深处逸散出来,微弱地回荡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冻结的空间里。
泪水无声地坠落,一滴,又一滴,沉重地砸落在地板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其中一滴,恰好落在了她微微摊开的、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血迹的掌心边缘。
那是马克的血。
是他最后拥抱她时,残留在她手上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