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空间里一片狼藉。三名穿着灰色长袍的晨星如同被疾风吹倒的玩偶,歪倒在地,昏迷不醒。
唯有那个捧着圣袍银盘的晨星,在门被撞开的瞬间似乎想上前阻拦,被巨大的冲击力和马克身上散发出的狂暴气势狠狠掀飞,撞在远处的墙上,银盘脱手飞出,那件惨白的“圣袍”如同丧幡般飘落在地。
大厅中央,那巨大的合金平台前,冉冰背对着门口的方向,微微垂着头,纤细的肩膀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她身上还穿着那身熟悉的猎荒者灰蓝色作战服,风纪扣已经被解开了一颗,露出一小段白皙脆弱的脖颈。她脚边,散落着几件显然是被人强行扯下的、属于陌生男性的衣物。
马克的目光如同滚烫的烙铁,扫过那散落的衣物,扫过冉冰微微敞开的领口,最后落到她紧紧攥着的双拳上,她的右手,正死死地握着佩妮留下的日记本,那本烫着《简爱教给我的爱》字样的皮质小册子,边角已经被她捏得变形。
一股混杂着暴怒、庆幸和毁灭冲动的洪流,瞬间冲垮了马克所有的理智!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破碎感,打破了死寂:
“冉冰!”
冉冰的身体猛地一震,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,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情绪,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,将她从那种自我保护的麻木中狠狠拽了出来。
她极其缓慢地、极其艰难地转过身。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。
那张总是带着爽朗笑容或是专注神情的脸庞,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几缕被汗水濡湿的银发贴在额角。
那双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眸,清晰地映着门口那个如同浴血战神般的身影——他来了,他真的来了!带着一身惨烈的伤和那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、仿佛要焚毁一切的狂暴姿态。
震惊、狂喜、难以置信、巨大的委屈、还有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和后怕……无数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强撑的坚强。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,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肆意流淌,模糊了视线。
但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,没有扑过去,没有哭喊。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冲击而微微发抖,攥着日记本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,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东西。
她只是那样看着他,用那双浸满了泪水、却依旧努力睁大的眼睛看着他。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另一个更残酷的梦境,像是在无声地控诉他之前的冰冷,更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问出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:为什么……为什么现在才来?
马克被她的眼神狠狠刺痛了。那眼神里有太多太多他无法承受的东西。通道口的推开,手术室的犹豫,让她独自承担这冰冷的恐惧……所有的“正确”,所有的“法则”,在她此刻无声的泪水和颤抖面前,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,如此冷酷无情。
他拖着剧痛的身体,一步一步,坚定地走向她。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板上,带着沉重的回响。断裂的左臂随着步伐不自然地晃动,钻心的疼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冉冰的眼睛。
他走到她面前,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一丝被泪水浸染的咸涩气息。
没有言语。马克伸出那只沾满了尘土、油污和干涸血迹、却依旧温热有力的右手,越过两人之间那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稳稳地伸到了冉冰面前。
掌心向上,五指摊开。
那是一个邀请的姿态,一个放下所有隔阂与规则、赤诚无比的姿态。
“我终于明白红寇到死都要保护的东西是什么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嘶哑,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决心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,砸在冉冰的心上,也砸碎了晨曦大厅内凝固的空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