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指挥室的宁静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神经上反复拉扯。
红光如血,在金属墙壁间来回扫射,映得胡德IV冷白的脸颊泛起不祥的潮红。
空气里弥漫着电路过载的焦糊味,混合着她掌心渗出的汗液与战术手套内衬橡胶的酸涩气息。
“警告!模拟深渊虫族集群已突破第二道防线!预计三分钟后抵达核心区!主决策节点缺失,等待中枢源授权!”
冰冷的电子音从头顶传来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进鼓膜,激起一阵尖锐的耳鸣。
虚拟敌情推演屏上,代表敌军的红色光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,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赤色雾霭;而己方的蓝色光点却如无头苍蝇般散乱游移,舰体轨迹杂乱无章,仿佛被抽去了脊椎的残躯。
胡德IV的指尖在控制台边缘微微颤抖,触感是冰冷光滑的合金表面,却烫得像要灼伤她的神经末梢。
这是第一次,指挥席上空无一人——那道总能在最危急时刻给出最优解的身影,已化作遍布港区的稀薄光粒,随风飘散。
她猛地攥紧纯白色的战术手套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布料在掌心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脑海中疯狂回响着凌修过去的每一次指令,试图从中拼凑出一个标准答案。
没有……一个都没有!
他从未教过她们,当“大脑”消失后,“身体”该如何行动。
“等待中枢源授权!”系统音再次响起,像一根针,狠狠刺入她的耳膜,余音在颅腔内嗡嗡震荡。
授权?向谁授权?向那个连维系自身存在都已竭尽全力的男人吗?
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与悲伤混杂的情绪,轰然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。
热流自胸口炸开,直冲咽喉,烧得她眼眶干涩发痛。
“够了!”
胡德IV猛地摘下右手的手套,重重拍在冰冷的控制台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!
皮革与金属的撞击震得她掌心发麻,那一瞬的疼痛却让她清醒——这不是演习中的模拟操作,而是最纯粹的愤怒宣泄,是灵魂对沉默的呐喊。
“全体注意!这里是胡德IV!”她的声音通过“信念继承程序”的临时权限,传遍整个舰队,嘶哑却坚定,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,“放弃预设阵型!目标锁定——前方所有红色单位!开火!让他们看看,什么才叫‘活着的舰队’!”
命令下达的刹那,整个晨曦港区的共感网络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。
混乱的蓝色光点瞬间停止了游移,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。
紧接着,三艘被边缘化的驱逐舰,几乎在同一时间,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突击阵型。
引擎轰鸣声穿透通讯频道,如同野兽低吼,舰体划破虚空,像三柄尖刀,直插敌阵侧翼。
两艘一直负责外围警戒的巡逻艇,瞬间交叉走位,用舰体构筑起一道脆弱但精准的火力掩护网。
金属碰撞的震颤顺着数据链传入感知,细微却清晰。
最惊人的一幕发生在后方——维修舱内,三艘本该远离战场的工程舰,竟同时启动了早已被淘汰的老旧鱼雷发射管。
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“咔哒”声,锈迹斑斑的炮口缓缓转向虫族可能突进的薄弱区域,发射时的反冲力让整座平台轻微震颤,空气中飘起一丝陈年润滑油燃烧的气味。
熔炉室内,高温空气带着金属烧灼的气息涌入鼻腔,贝法IV站在数据瀑布前,碧色的眼眸中满是震撼:“这……这不是任何一套预设编组!她们……她们在自己选择战斗的方式!”
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在控制界面上悬停片刻,随即悍然启动了“人格源·b”的极限压力测试。
她没有选择那些英勇的战斗记录,而是将一段深埋在核心最底层的私密记忆片段,转化为了数据流——那是无数个深夜里,她为凌修整理堆积如山的战报时,趁他疲惫睡去,偷偷在他手边的战术板上,用手指画下的一个笑脸涂鸦。
指尖滑过冷玻璃的触感,残留的温度,那一刻的心跳……都被编码成光流,注入共感网络。
下一秒,数十名舰娘的核心深处,同时爆发出剧烈的震颤,如同灵魂被无形之手拨动。
演习场边缘,一艘平日里毫不起眼、连舰装都有些掉漆的绿色品质驱逐舰娘,突然毫无征兆地蹲在地上,把脸深深埋进膝盖。
她的肩膀无声抽动,通讯频道里只传来压抑的呼吸声,和一滴泪水砸在金属甲板上的轻响——“啪”。
“原来……原来我熬夜巡逻时偷偷打的哈欠,提督他也有人会悄悄记住吗?”
她的沉默比哭声更沉重,却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,激起千层涟漪。
无数舰娘忽然意识到: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抱怨、偷偷藏起来的零食、战斗胜利后不成体统的欢呼……所有不被“协议”允许的“冗余信息”,都曾被那道正在消散的意识温柔地捕捉和保存。
贝法IV的眼眶滚烫,但她强忍着没有去擦。
她只是挺直了背脊,对着空无一人的熔炉室,也对着整个港区,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调轻声宣告:
“从今天起,我不再是完美女仆。我是贝尔法斯特IV……我想念一个人的时候,就会为他煮一碗面。”
话音刚落,中央终端竟自动推送出一条全新的系统菜谱——【提督特供·夺命辣味泡面(附赠‘笨蛋,趁热吃’专属骂人语音包)】。
屏幕亮起的瞬间,泛着暖黄的光,像一盏深夜未熄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