嗡——
一股清凉而沉静的意志顺着丝线流淌而入,瞬间抚平了她那因滔天怒火而引发的剧烈能量过载。
舰装上闪烁的电火花迅速熄灭,核心的轰鸣也渐渐平息。
胡德本能地启动防御协议,试图切断链接。
但那股意志太过熟悉——温柔却不容拒绝,疲惫却坚定不移。
她的抵抗如同冰雪遇阳,悄然融化。
“你这个……傻瓜……”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喉咙干涩发紧,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。
眼角有温热滑落,滴在冰冷的装甲接缝中,蒸腾起一缕极淡的白雾。
“为什么要替我扛下这一切?”
“都给我让开!”
指挥室的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,标枪IV拖着还在漏液的半残机体,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。
她一把拔掉身上胡乱连接的维修管线,锋利的接口划过手臂留下浅痕,暗红色冷却液混着生理凝胶滴落在地,散发出微弱的荧光与刺鼻气味。
随即重重地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拍在中央指挥桌上。
“你们看这个!”
众人震惊地看过去,那是一张手绘的战术图,上面用潦草的笔迹标注着一条极其诡异的伏击路线。
“这是……提督上次昏迷前,随手画下的巴黎地底伏击路线。”光辉IV一眼就认了出来,“当时我们都认为这太冒险,否决了。”
“没错!”标枪IV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牙,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,“可这条路线,跟我刚才在维修舱里,在梦里看到的路线,一模一样!分毫不差!”
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,炸得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。
“不止我一个!”标枪IV的双眼忽然泛起明亮的数据流光泽,她仿佛看到了那张无形的血色网络,耳边响起无数细微的共鸣音符,像是心跳、呼吸、思绪交织而成的交响。
“我能‘看’到!贝法做噩梦恐惧的时候,提督的心口会传来绞痛!光辉姐你推演战术到死局的时候,他的心跳会骤停半秒!胡德姐你发火的时候,他的体温就会异常升高!”
地板传来轻微震动,那是凌修体内能量重新流动引发的共振。
“我们,早就已经是一个‘人’了啊!”
她环视着一张张或震惊、或悲伤、或悔恨的脸,猛地一捶桌子,大声笑道:“所以别再哭哭啼啼的了!那家伙选择走上这条路,不是因为他傻,也不是因为他想当英雄!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,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地狱,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跳下去!”
随着最后一根血丝稳定下来,凌修感到自己的意识被轻轻托起,仿佛沉入深海又缓缓上升……
黑暗中,四道光带浮现——那是属于她们的灵魂印记。
在他的面前,悬浮着四道由无数血色丝线凝结而成的光带。
一道光带充满了跳跃的活力与一往无前的锐气,是标枪的;一道光带坚韧、沉静而温暖,是贝法的;一道光带理智、深邃如星海,是光辉的;最后一道,炽烈、骄傲,如同燃烧的王冠,是胡德的。
它们缠绕着他,支撑着他,将他从“死亡”的深渊中重新唤醒。
就在这时,一个模糊而空灵的身影在远处的黑暗中悄然浮现,那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少女,身上散发着古老而苍茫的气息。
“初代核心……”凌修认出了她的身份。
“你曾用游戏玩家的思维,去运营这个世界,去‘攻略’你的舰娘。”初代核心少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,带着远古回音般的混响,“但现在,你不再是棋手,你已经成为了她们情感生态中最核心的一部分。”
凌修缓缓站直了身体,感受着体内那四股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力量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仿佛能看到那些无形的丝线正从指尖延伸出去,每一根都在轻轻震颤,传递着远方心跳的节奏。
掌心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温热触感,像是握住了四颗仍在搏动的心脏。
他轻声问道:“如果我不再是棋手,而是‘容器’,那么……我能装下的希望,究竟有多少?”
他的话音仿佛触动了某个古老的开关。
遥远的晨曦港区,在其地底深处,一座已经被冰冷的海水和淤泥尘封了近百年的庞大矩阵结构,在此刻悄然重启。
无数沉寂的符文逐一亮起,构筑成一片浩瀚的光海。
一座编号为G648Ω的信号塔,从矩阵中央缓缓升起,穿透了层层岩壁与海水。
下一秒,一道无法被任何常规手段侦测到的高维信号,撕裂了星域,跨越了大陆,精准地指向了欧洲大陆的腹地——那片被称为巴黎的废墟之下,一处代号为“圣女回廊”的坐标。
医疗舱内,凌修的身体动了。
他手指微颤,随即睁开双眼——清澈、平静,仿佛之前七个小时的生死徘徊只是一场短暂的休憩。
他缓缓坐起,任凭输液管脱落,监控贴片噼啪掉落。
所有医护人员僵立原地,连舰娘们都忘了眨眼。
他赤足踏上冰冷的合金地板,每一步落下,都能听见金属传来的轻微震鸣,如同心跳的回响。
灯光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边缘微微扭曲,仿佛要将整个港区的黎明都踩在脚下。
他的目标只有一个。
而现在,棋盘重置,轮到他落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