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冰冷的宇宙中,伊甸9主监狱群宛如一座由钢铁与绝望浇筑而成的巨型墓碑,静静地悬浮在暗物质星云的边缘。
三千艘制式统一的守卫舰船,好似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,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屏障。
玫瑰与荆棘的徽记在恒星余晖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寒光,每一门炮口都锁定着逼近的晨曦舰队,金属表面因高能充能而微微震颤,发出低沉的嗡鸣,像是野兽压抑的咆哮。
旗舰“破晓者”号的舰桥上,空气凝滞如铅,连呼吸都带着静电般的刺感。
控制台蓝光映在众人脸上,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,仿佛时间也被冻结在这片死寂之中。
“指挥官,给我十分钟。”胡德IV向前迈了一步,英伦贵族式的优雅仍挂在嘴角,但她的话语却如刀锋出鞘,“皇家怒涛阵列将覆盖A到G所有区域。我保证,除了那些被洗脑的傀儡,不会伤及任何平民设施一砖一瓦。”她的眼神锐利如激光切割仪,仿佛已看见炮火撕裂夜幕、将敌阵化为熔渣的壮丽图景——那灼目的光焰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,耳畔似乎已响起战舰解体时尖锐的金属哀鸣。
然而,凌修只是缓缓摇了摇头,目光越过跃跃欲试的胡德IV,落在了静立于阴影中的身影上。
“贝法。”
他只叫了名字,没有多余的指令。
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坠入深潭,在每个人的心底激起无声涟漪。
所有人视线瞬间聚焦过去。
愕然、不解,甚至是一丝担忧,在众人的脸上交替浮现。
让歼星炮的女王去应对三千艘战舰的封锁线?
这无异于用手术刀去劈开一座山。
但贝法IV没有丝毫意外。
她微微躬身,动作优雅而标准,裙摆划出一道柔和弧线,仿佛不是在接受战斗命令,而是在回应主人的下午茶邀约。
指尖触碰到制服纽扣的刹那,一丝微弱的电流感从神经接口传来——那是旧日记忆的余温。
“是,主人。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说完,她转身离去。再出现时,已然换下戎装。
纯白女仆裙贴合身形,蕾丝围裙在冷光下泛着象牙色光泽,头上发带轻轻晃动,像风中未落的花瓣。
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,她腰间别着的不是激光枪或高震动粒子刃,而是一套精致小巧的万用维修工具——扳手冰凉,螺丝刀柄上还残留着昨夜调试咖啡机时留下的指痕。
她就这么孤身一人,走向通往敌方阵列的唯一通道,那扇厚重得足以抵挡陨石撞击的合金大门。
脚步踏在金属地面上,发出清脆而规律的“嗒、嗒”声,每一步都像敲击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她……她这是要去打扫卫生吗?”标枪忍不住小声嘀咕,声音里混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“这真是咱们那个一炮能轰平一颗卫星的歼星炮女王?”
光辉轻掩嘴角,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,轻声笑道:“真正的火力,有时候,并不在炮管里。”她的指尖掠过控制屏,捕捉到前方监控画面中一名守卫舰娘眼睑的细微抽搐——那一瞬,仿佛有电流穿过静默的铁幕。
伊甸9的中央监控室内,让·巴尔E那张冷艳的面孔在无数光屏映照下,愈发没有温度。
她手中紧握着象征“玫瑰骑士团”最高权力的玫瑰权杖,金属棱角硌进掌心,带来一丝钝痛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“目标进入百米警戒线,立刻启动神经麻痹网。”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在下令清除一只闯入花园的害虫。
“指令确认。”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,伴随着系统启动时低频的嗡鸣。
然而,屏幕中的贝法并没有进攻意图。
她在距离大门恰好一百米的位置停下,然后缓缓蹲下身。
动作轻柔,如同怕惊扰一场沉睡的梦。
她从随身的小包里,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手工烘焙的饼干——边缘略焦,散发出淡淡的黄油香,在真空环境中虽无法飘散,但在镜头特写下清晰可见那温暖的色泽。
她轻轻放在冰冷的地面上,动作虔诚得如同献祭。
“这是提督今早没来得及吃的。”她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,平稳地传入每一个守卫舰娘的接收频道,“他说过,浪费食物,是对制作者心意的一种侮辱。”
三千名守卫舰娘依旧面无表情,如同三千座雕像。
可最前排的一名舰娘,眼球在眼眶内发生了一次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——那一瞬,她仿佛闻到了厨房里烤箱开启时扑面而来的暖意,指尖也似曾触摸过那块尚温的点心。
贝法没有停下。
她又取出一瓶用保温杯装着的、尚有余温的牛奶,一层薄雾在杯口凝结又消散;一张用彩色笔画着滑稽笑脸的便签,墨迹有些晕染;最后,是一枚已经磨损的旧零件,上面用激光刻印着一行小字:bFIV。
“这些,都是他留给我的东西。”贝法将它们一一摆放在饼干旁边,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,“不是命令,是惦记。”
“惦记”这个词,仿佛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无形的通讯网络中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某个舰娘的听觉模块突然闪回一段尘封音频——一句轻声的“辛苦了”,来自十年前某个深夜的值班室。
就在这时,一道加密通讯申请强行切入晨曦舰队的指挥频道。
黎塞留IV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,其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:“贝法,你知道你身上这套裙子,在我们的原始定义里,意味着什么吗?”
贝法抬起头,仿佛能穿透层层装甲,看到那位昔日的同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