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,前方一道厚重的隔离铁门发出了“咔哒”一声,缓缓自动开启。
门后,是拉菲IV所在的囚笼区。
门口的守卫舰娘正浑身颤抖地摘下自己的全覆盖式头盔,她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狂乱闪烁,口中喃喃低语:“我……我也想……被人记得名字,而不是一串编号……”声音沙哑,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,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痛感。
当标枪IV冲进去时,拉菲IV正蜷缩在囚室的角落,双眼空洞无神,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。
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姐姐,是在北海的极光下。
拉菲轻声说:“别担心,我会回来喝你煮的咖啡。”那杯咖啡,至今还摆在宿舍桌上,已经干涸。
“姐!我来救你了!我给你带了新段子,可好笑了!”标枪IV不顾一切地抱住她,又哭又笑,像个孩子。
她的装甲因情绪激荡而微微发热,泪水滴落在拉菲IV冰冷的肩甲上,发出“滋”的一声轻响,像是雪落在烧红的铁板上,蒸汽微升,鼻尖掠过一丝金属与水汽混合的气息。
就在标枪IV的泪水滴落在拉菲IV冰冷的装甲上时,那双空洞的眼睛里,一丝微光悄然亮起。
拉菲IV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下一秒,她猛地挣脱了标枪IV的怀抱,不是逃离,而是以一种惊人的爆发力冲向囚笼区中心的监控塔——那里,正循环播放着高强度的洗脑音频,维持着所有囚犯的“稳定”。
“这次……换我保护大家。”
一声轻语,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沉眠。
拉菲IV的舰装瞬间展开,一枚小型鱼雷拖着白色的尾迹,精准地轰向了音频发射器。
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,那令人头痛欲裂的噪音戛然而止。
整个监狱,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。
但这寂静只持续了三秒。
三秒后,从第一间囚室开始,一个被囚禁的舰娘同步闭上了眼睛。
一名轻巡舰娘突然抱紧双臂,仿佛在抵御寒风;另一名驱逐舰娘则缓缓摘下头盔,将手掌贴在冰冷的墙上,低声呢喃:“妈妈……我想回家。”
随即,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数十名被囚舰娘,如同被唤醒的兵马俑,开始低声重复起各自深藏在数据底层的、独属于自己的独白。
“我的荣耀,与北境的冰雪同在。”
“胜利的荣光,将由我亲手夺取。”
“只想……在午后安静地睡一觉……”
成百上千道微弱但坚定的情感信号汇聚成一股洪流,凶猛地冲击着让·巴尔E的律令力场。
那金色的光幕开始剧烈地波动,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。
最终,伴随着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脆响,象征着绝对秩序的律令力场,在情感的洪流面前,彻底崩解。
塔顶,狂风呼啸。
让·巴尔E呆呆地望着视野中满天飞舞的、由独白信号构成的光点,它们像萤火虫一样,点亮了这座黑暗监狱的夜空。
她手中那柄象征着司法与权柄的权杖,再也握不住,缓缓垂下。
她身后的阴影中,谢菲尔德IV悄无声息地出现,手中的终端上快速记录着:“情感抑制系统全面失效,原因:非敌对性、高密度情感数据流造成逻辑过载。”她顿了顿,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字,随即将这份加密的密报发送了出去。
“情感,或将成为定义新文明的协议。”
凌修一步步走到高塔之下,抬头仰望着那个孤高的身影。
他没有举起武器,只是平静地开口:“她们不是失控了,让·巴尔。她们……是终于清醒了。”
让·巴尔E缓缓闭上眼睛,任由那些温暖的光点拂过她的脸颊,触感微温,如同久违的阳光。
许久,她终于开口,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与茫然:“……或许,我才是那个活在旧秩序里,不愿醒来的疯子。”
风停了。
满天光点如萤火飘散,温柔地拂过每一寸冰冷的金属墙壁。
被解放的舰娘们彼此相望,有人颤抖着伸出手,轻轻握住了同伴的手,掌心传来的温度,是久违的“活着”的证明。
没有指令,没有命令,只有沉默中的理解。
就在此刻——
一阵微弱的电流嗡鸣钻入耳道。
凌修猛然侧目,只见光辉IV站在人群边缘,指尖正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装甲,节奏诡异而陌生,像是某种加密的摩尔斯电码。
她胸口的能源灯骤然由蓝转红,急促闪烁,如同心跳失控。
终端弹出一条红色警报:
【G-04(光辉IV)|协议偏移率:91.2%|检测到外部情感同步源……来源:未知】
凌修的笑容凝固在唇边。
那股寒意,不是来自身后刚被推翻的旧秩序。
而是来自……他们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