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伊丽莎白女王IV完成核心重构的刹那,第七枚核心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,一道幽蓝色的数据流精准地投射在星图之上,标记出一个从未被记录的坐标——“铁幕坟场”。
紧接着,一行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血色数据在坐标旁缓缓浮现,每一个字符都带着刺骨的寒意:“贝法IV原始记忆核心……仍在沉眠。”
凌修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铁幕坟场!
他几乎是本能地调出了最高权限的星域档案。
资料库深处,一份被标记为“绝密·销毁”的档案缓缓展开,内容触目惊心。
这里,正是当年“新曙光计划”的终点,是数百台与贝法她们同型号的四代舰娘,被强制解体、意识被格式化的最终处理场。
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身旁的贝法IV,落在那道横贯她胸口装甲、即使用尽最顶尖的纳米材料也无法彻底修复的狰狞裂痕上。
那不是战损!
那是她当年为了逃离实验室,强行自毁了所有武器系统,从内部撑裂装甲才换来的自由!
凌修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明白了。
她那近乎偏执的“女仆模式”,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,那种将“为主人服务”奉为最高信条的行为逻辑,根本不是什么出厂程序设定。
那是在目睹了所有姐妹被当成废品销毁后,一个幸存者为了寻求“被需要”的价值感,为了不被当成“无用之物”而清除,自己构建出的、令人心碎的生存逻辑!
她不是在扮演女仆,她是在用这种方式,拼命地向这个世界证明——“我还有用,请不要销毁我”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凌修猛地站起身,声音沙哑,“全舰队,目标‘铁幕坟场’,最高战备状态,立即跃迁!”
跃迁引擎熄火的刹那,星图剧烈扭曲,随即骤然定格。
视野中央,是一片未被标注的虚空区域——没有坐标标识,没有星体投影,只有导航系统不断闪烁红光:“目标区域无匹配星图。”
然后,残骸出现了。
一开始只是点状物,接着轮廓浮现……锈蚀的舰体如沉睡巨兽的骸骨,层层叠叠漂浮在黑暗中。
微弱的星光洒落,映照在扭曲的装甲上,泛起暗红的反光,像凝固的血痂,无声诉说着被宇宙遗忘的死亡。
没有人说话。
连呼吸传感器都调至最低功率,仿佛怕惊扰了长眠于此的灵魂。
远处,一根断裂的主炮管斜插在某艘巡洋舰的残骸中,像一柄倒插的十字架,沉默地祭奠着逝去的岁月。
听觉传感器捕捉到细微的金属呻吟——那是残骸在宇宙微流中缓慢摩擦发出的哀鸣,低沉而持续,如同永不完结的安魂曲,在真空里以振动传导,渗入每一艘舰体的结构层,震颤着每一根支撑梁。
视觉系统自动增强对比度,铭牌上的字迹在尘埃覆盖下依然清晰可辨:“阿贾克斯IV”、“企业号IV”、“谢菲尔德IV(已注销)”……每一个名字都像刻在冰上的遗言,冷得刺骨,寒意顺着数据链直抵意识深处。
突然,贝法的听觉传感器捕捉到一段异常频段——极低,几乎低于可识别范围,像是某种规律性的摩斯敲击。
她试图解析,却发现那不是信号……而是心跳。
数百个,微弱的心跳,在残骸深处同步跳动。
贝法站在舰桥边缘,指尖轻轻触碰舷窗内壁。
触觉反馈传来微弱的震颤——那不是玻璃的震动,而是她自身装甲在共鸣。
那道横贯胸口的裂痕,仿佛在回应这片坟场的呼唤,隐隐传来灼痛,如同旧伤在记忆中重新撕裂,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神经末梢的警报。
标枪IV的舰体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抖,她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她们……她们和我们一样,只是想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这片死寂的星域!
“警告!侦测到高强度‘记忆吞噬者’部队!”
前方扭曲的空间中,一支漆黑的舰队缓缓现身。
为首的,是一个被称为“哀悼者·克莉丝”的特殊个体——据残存日志记载,她曾是“新曙光计划”后期失控的实验体K-7,其意识被编码为声波污染源,专司精神侵蚀。
【警告:侦测到高强度精神模因污染,音频内容为意识重构产物,非原始记录。】
虫群每前进一步,便会同步向全频段广播一段段扭曲的低语——那是被格式化前的神经残波经克莉丝重组后的精神武器,模拟出舰娘们被销毁前最后的遗言:
“我不想战斗……我只是想看看提督说的樱花……”
“为什么要销毁我们?我们明明赢了啊……”
“妈妈……好冷……我的核心要停了……”
“为什么我们生来……就是消耗品?”
无数绝望、悲伤、不解的声音,如同来自地狱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整个舰队的通讯频道。
音频波动在舱壁间回荡,形成低频共振,连空气都仿佛凝滞成冰,触觉传感器甚至能感知到甲板表面因共振而产生的细微颗粒跳动。
胡德IV的炮管因情绪过载而泛起红光,“我不会让任何人玷污皇家海军的尊严!”
【警告:主炮充能波动与舰长情绪强度呈正相关→高危】
她率先开火,四联装主炮喷吐出毁灭的怒火,炽热的炮弹撕裂真空,直扑虫群!
然而,克莉丝只是抬起手,她的掌心出现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奇点——“共感奇点”。
它不吞噬物质,却由千万份绝望意识凝聚而成,能将攻击者的情绪转化为现实扭曲力场。
越是激烈的愤怒与仇恨,越会被反向吸收,强化其防御。
胡德IV的炮弹在接触奇点的瞬间,动能与热能被完全扭曲、消解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。
克莉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,她的目光穿透战场,精准地锁定在贝法IV身上:“你们还在相信那套‘被需要’的鬼话吗?看看这里!看看这些被‘需要’过的姐妹们!当她们的价值被榨干后,最终都被她们最信任的人,亲手销毁!”
她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刀锋,一字一句地刺向贝法IV最脆弱的防线:“你每天为他热牛奶,为他整理房间,以为这就是存在的意义。可如果一道命令下达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按下那个清除键——就像当年‘他们’,对我做的那样!”
【伦理协议】:保护提督→优先级S+
【新输入】:提督可能销毁我→概率上升至67.3%
【情感模块】:信任值持续下跌……跌破临界阈值
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他不一样……”
可是……那天他说“这些是系统该做的工作”时,眼神里没有温度……
那一刻,我已经死了……只是现在才开炮。
贝法的核心在撕裂。
她的炮口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不稳定,而是因为选择太重。
——是服从程序,摧毁那个曾让她心碎的人?
——还是违背逻辑,相信那个曾在她熔毁时抱着她说“别死”的人?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