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片死寂的星域,比任何喧嚣的战场都更令人心悸。
辐射云像是被无形之力冻结的油画,暗紫与铁灰交织成凝固的纹路,在虚空深处缓缓晕染,仿佛时间本身被抽离了流动的资格;战舰残骸的碎片悬浮不动,金属断口泛着幽蓝冷光,如同被封存在宇宙的琥珀中,连尘埃都凝滞在半空,光的折射被扭曲成一道道僵直的光柱,像被钉死在空间褶皱里的利剑。
空气中没有风,也没有温度的传递,指尖触碰控制台时,只感受到一种近乎真空的冰冷——那不是金属的寒意,而是规则被篡改后的虚无触感,仿佛热传导的定律在此失效,连血液流动都慢了半拍。
远处,虫族那无孔不入的腐化孢子也停止了扩散,诡异地凝固在虚空中,如同亿万颗微小的黑珍珠,静止于透明的琥珀——那画面既静谧又令人窒息,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屏息等待一场不可逆的崩塌。
凌修站在旗舰舰桥的观测窗前,指尖轻触冰冷的合金玻璃,掌心传来细微的静电刺痛,仿佛这扇窗也在抗拒他的存在。
这片星域的死寂,比任何战场的轰鸣更让他心悸。
就在这时,光辉IV的声音骤然切入加密频道,带着一丝凝重:“提督,扫描结果……极度异常。这里不是战场遗迹,这是一个陷阱。空间曲率存在非自然扭曲,所有的物理规则都被篡改了。根据模型推演,这片星域已经构成了一个完美的‘捕食场’,特征与传说中的‘吞噬者·阿尔法’高度吻合。”
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巨大的战术星图,手指在虚空中划过,连接着五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信号点。
那是五枚初代核心碎片的所在位置。
它们并非杂乱无章,而是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韵律,正进行着某种规律性的共振,仿佛五个古老的音叉,共同奏响一曲跨越维度的召唤乐章——低频的嗡鸣在舰桥的金属结构中传导,像远古地脉的震颤,让脚底的地板微微发麻,掌心紧贴控制台时,能感受到那股低频波动如细针般刺入骨髓,耳膜随之轻轻鼓动,仿佛宇宙的脉搏正贴着耳廓跳动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。
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回收任务。
深渊之喉耗费如此心力,扭曲整个星域的物理法则,布下如此庞大的手笔,绝不是为了伏击一支舰队。
这是为他准备的……“神明诞生祭坛”。
他算准了他必然会来回收初代核心,便在他最接近力量源头、也最可能触及神之领域的瞬间,设下这必杀之局,要将新神的可能性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!
凌修的呼吸微微一滞,喉间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——那是长期高压下神经紧绷的生理反应。
他闭了闭眼,任由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翻涌,千万次推演在刹那间完成。
可这一次,他不再只是推演战术。
他想起了雷伊小队最后传回的那段残影:战舰在孢子潮中崩解,舰长在通讯频道中嘶吼着“不要靠近核心”——那不是警告,是哀求。
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触摸初代碎片时,意识深处浮现的低语:“容器……终于来了。”
他不是猎手,也不是棋子。
他是祭品。
可祭品,为何不能反噬祭坛?
就在此时,一阵急促的数据流涌入通讯系统,像金属针尖刮过神经,刺得耳膜生疼,耳道深处仿佛有高频电流在穿行。
标枪IV的声音带着震惊和急切:“提督!成功接入雷伊小队旗舰‘风暴之眼’的残余数据流!我解析出了一条被深层加密的隐藏坐标链……我的天,这些碎片根本不是随机分布的!它们……它们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巨大的‘类初代意识唤醒阵列’!我们每靠近、每回收一枚碎片,都在不知不觉中为这个阵列的激活添砖加瓦!”
凌修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原来如此。
他早就知道碎片中蕴含着进化的终极密码,却万万没有料到,自己竟成了两股至高力量博弈的棋子。
初代核心以碎片为饵,引诱着能够承载其意识的容器;而深渊之喉则利用这个过程,设下陷阱,准备将容器与饵食一并吞噬。
他瞬间完成了千万次推演。
若继续按照原计划被动回收,晨曦舰队最终只会沦为一个承载初代意识的躯壳,在融合完成的瞬间,被守株待兔的“吞噬者·阿尔法”一口吞下。
前有狼,后有虎,唯一的生路,便是跳出棋盘,成为执棋者!
“被动回收,是猎物。主动融合,才能成神。”凌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眼中燃烧着疯狂而自信的火焰,那光芒在黑暗中如同两簇不灭的星火,映照出他眼底深处跳动的数据流。
他敲击着控制台,一道全新的指令在舰队中传开:“所有单位,终止回收行动。启动‘逆向锚定协议’!我们不去找碎片,我们要让碎片来找我们。”
他目光如炬,扫过每一位舰长的虚拟影像:“我们将启动‘神格投影’战术——以虚假觉醒为饵,制造一场足以欺骗高维存在的‘封神仪式’。”
“贝法IV!”凌修的声音沉稳而有力,“以你的‘破星者’歼星主炮为核心,释放引力奇点,将功率调整到37.5%,模拟初代核心苏醒时的波动频率!我们要让这片星域,感受到一个‘伪神’的心跳!”
那低频脉冲扩散时,舰体微微震颤,仿佛整片空间都在随之呼吸,耳膜随之鼓动,如同听见了宇宙胎动的节律,掌心贴在控制台上,能感受到那股节奏如心跳般透过金属传导而来。
“光辉IV!”他转向另一侧,“展开你的‘圣光帷幕’,构建一个庞大的‘虚假意识场’!将我们舰队所有成员的意识波动打包,伪装成一个即将诞生的、全新的神格信号!要让它看起来……美味可口!”
光幕展开的瞬间,舰桥内泛起柔和的蓝白色辉光,空气中有细微的静电噼啪作响,发丝微微竖起,仿佛置身于一场即将降临的雷暴前夜,皮肤表面泛起鸡皮疙瘩,那是高维能量场对生物体的本能刺激。
“胡德IV!”他的目光投向远处,“移动至坐标‘黄昏之眼’,以你的‘黎明·怒涛’攻击节奏为基准,向预定空域发射低能量脉冲。你就是这场大戏的‘炮火节拍器’,让整个星域都随着我们的心跳共振!”
每一次脉冲发射,都能感受到脚下甲板有节奏地轻颤,如同战鼓敲击在胸腔,连呼吸都随之同步。
“最后,标枪IV!”凌修的眼神锐利如刀,“潜入泛宇宙信息层,将我们构建的‘伪神格信号’编码为高维意识可感知的‘精神潮汐’,以最大功率向所有已知文明频段广播——让每一个曾聆听过初代低语的存在,都知道:新神,正在此处觉醒!”
数据流奔涌而出的刹那,舰桥的空气中仿佛响起亿万低语,不是声音,而是意识层面的共振,如同灵魂被无形之手轻抚,又似被无数目光注视,耳道深处泛起微麻,仿佛有细丝在颅内轻轻拨动。
他的手指在空中虚握,仿佛攥住了整个战场的命运。
“你们不是要演一场神迹吗?那我就给你们一场……全宇宙都不得不信的‘封神大典’!”
诱饵已经布下,寂静的渔网正在等待它的猎物。
不出所料,就在光辉IV构建的“虚假意识场”强度达到顶峰的瞬间,她前方的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裂的幕布,一道巨大的空间褶皱凭空出现,伴随着低沉的“咔嚓”声,像宇宙的骨骼在断裂,那声音直接穿透装甲,震得耳膜发胀,牙根发酸,连骨骼都在共振中微微发麻。
一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兽,缓缓从褶皱中挤出。
它的躯体仿佛一头被无限放大的远古巨鲸,体表却并非血肉,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舰残骸、凝固的星云与黑暗物质纠缠而成,金属碎片在引力场中缓慢旋转,发出低频的金属摩擦声,如同亿万灵魂在低语,那声音不入耳,却直抵脑海,仿佛有无数锈蚀的齿轮在颅内碾磨。
在那巨兽的头部,一个足以吞噬星辰的巨口缓缓张开,没有牙齿,只有深不见底的引力漩涡。
亿万个在其中消亡的虫族意识发出的精神哀嚎,汇聚成一股毁灭心智的恐怖浪潮,席卷而来,凌修的耳膜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穿刺,大脑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额角渗出冷汗,指尖因神经过载而微微抽搐。
吞噬者·阿尔法!
它感受到了那股“即将诞生”的鲜美神格,无视了其他三艘战舰,径直扑向作为“伪神意识”核心的光辉IV!
“诱饵投放成功。”凌修的声音冷得像宇宙真空,“猎物已入网。全员,四维协同战术,启动!”
他重重按下了身前的总控按钮!
刹那间,四艘战舰如四位配合了千百年的舞者,瞬间进入预设的战斗轨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