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行至第三日黎明,水面忽然泛起胭脂色。
张伯收起船桨,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影:“过了这片‘映红河’,就是苗疆地界了。”他从舱底翻出个竹篮,里面盛着些暗红的果实,“这是‘醒神果’,苗疆的瘴气带着蛊虫,嚼一颗能避避。”
李逍遥捏起一颗,果皮薄得像纸,汁水流在指尖,竟带着点凤凰花的甜香。凤辞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,铜镜里映出她耳后新长出的银纹——那是凤族血脉觉醒的印记,越靠近苗疆,纹路越清晰。
“到了凤凰城,别乱摸墙上的图腾。”她忽然开口,指尖划过镜中银纹,“那是凤族的‘护族咒’,外人碰了会被藤蔓缠住。”
李逍遥刚把醒神果塞进嘴里,闻言差点噎着:“你早说啊!我还想摸摸看是不是金的。”
凤辞被他逗笑,从布包里翻出块青布,往他头上一裹:“戴上这个,扮成我的随从。苗疆不喜欢中原人,尤其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向他腰间的铁剑,“带剑的中原人。”
船靠岸时,李逍遥才发现苗疆的码头竟建在巨树的气根上。树干上缠满了红绸,风一吹,哗啦啦地响,像无数只鸟在振翅。几个穿靛蓝筒裙的姑娘背着竹篓走过,看见凤辞耳后的银纹,都停下脚步屈膝行礼,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。
“她们在问你是谁。”凤辞低声翻译,引着他往树洞里走——那里藏着条石阶,蜿蜒向上,直通凤凰城的城门。
石阶两侧的石壁上,刻满了凤凰图腾。有的展翅欲飞,有的衔着宝珠,最深处的一幅,竟与凤凰花缎上的纹样一模一样,只是图腾下方多了行小字,是中原的隶书:“凤印镇河,永绝水患”。
“这是我娘刻的。”凤辞的指尖抚过那些字,“二十年前,苗疆发大水,是她用凤印镇住了河神。”
李逍遥忽然想起爹的剑谱里夹着的字条:“乙亥年,助凤后治水,得赠‘穿云’心法”。原来爹说的“凤后”,就是凤辞的母亲。
快到城门时,一阵芦笛声忽然传来。穿黑袍的守卫拦住他们,手里的弯刀在树影里泛着冷光。为首的老者盯着李逍遥头上的青布,用生硬的中原话问:“他是中原人?”
“是我的……朋友。”凤辞顿了顿,将凤凰花缎的一角露出来,“带他来见长老。”
老者的目光落在缎子上,瞳孔骤缩,却仍挡在石阶前:“大长老说了,除了凤族血脉,谁也不能进凤凰城。”
正僵持着,忽听城楼上有人喊:“让他们进来!”
李逍遥抬头,看见个穿银饰的少女倚着栏杆,耳垂上的凤凰铃叮当作响。她冲凤辞笑时,露出两颗小虎牙:“阿辞,二十年不见,连族人都不认了?”
凤辞的眼神软了些:“小蛮,你怎么在这?”
“我是守卫队长啊!”少女蹦下城楼,银饰碰撞的声音像串碎雨,“大长老算着你该回来了,让我在这等。”她绕着李逍遥转了圈,忽然伸手扯掉他头上的青布,“这就是你信里说的……李逍遥?”
李逍遥被她看得发窘,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剑。小蛮却“噗嗤”笑了:“别紧张,我娘跟我说过你爹,说他的‘飞龙探云手’能偷过河神的宝珠。”
穿过城门,李逍遥才发现凤凰城竟是建在巨树的树洞里。房屋是用藤蔓和竹片搭的,屋顶晒着五颜六色的草药,穿黑袍的祭司在广场上跳着祭舞,鼓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。
大长老的木屋在最高处,门口挂着串风干的蛇骨,骨头上缠着红绸。老者坐在火塘边,看见凤辞怀里的凤凰花缎,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:“圣女总算把凤印带回来了。”
“凤印不在缎子里。”凤辞解开缎子,露出里面的夹层——那里藏着块巴掌大的玉佩,玉质通透,里面仿佛有水在流动,“这才是凤印的核心,缎子只是保护层。”
大长老接过玉佩,放在火塘边的石盘上。玉佩遇热,竟浮起层白雾,在屋顶聚成凤凰的形状。李逍遥看得眼睛发直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——是跟来的小蛮,正盯着他腰间的铁剑。
“这剑……”小蛮的声音发颤,“是‘玄铁’铸的?我娘说,当年李三思用的就是这种剑。”
李逍遥刚要说话,就见大长老猛地站起身,火塘里的火星溅了一地:“你是李三思的儿子?”
“是。”
“不行!”大长老把玉佩往石盘上一拍,白雾瞬间散了,“凤印绝不能让中原人碰!当年若不是李三思偷走半块凤印,你娘也不会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凤辞打断:“大长老,我娘是自愿把半块凤印给李伯伯的!她临终前说,只有中原的‘仙剑’传人,能帮凤族守住凤印。”
李逍遥这才明白,爹和凤辞的母亲竟有这样的渊源。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,与石盘上的拼在一起——严丝合缝,连纹路都能接上,像是天生就该成对。
就在这时,城楼下忽然传来喧哗。穿黑袍的守卫冲上来,手里举着个血淋淋的东西——是只断手,手腕上戴着煞影教的铁牌。
“他们摸到城门口了!”守卫的声音发抖,“还留了话,说要……要烧了凤凰城,逼圣女交出凤印!”
大长老的脸瞬间白了:“召集族人,关闭城门!”
凤辞却按住他的手:“关城门没用。他们要的是我,不是凤凰城。”她将凤印塞进李逍遥怀里,“你带大长老从密道走,去黑苗寨找我舅舅。”
“那你呢?”李逍遥攥着她的手腕,她的手冰凉,却比任何时候都稳。
“我引他们去瘴气林。”凤辞从墙上摘下柄青铜剑,剑鞘上的凤凰纹与她耳后的银纹相呼应,“那里有‘焚心草’,见血就燃,能困住他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