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,”“战略分析员”分析道,“他躲在西苑,不见儿子,不吃太医的药,所有入口的东西都经过严格把控(尤其是丹药,肯定是心腹道士炼制)。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,构建一个自以为安全的‘堡垒’。而他最终活了六十岁,似乎也侧面印证了,远离太医院的核心服务范围,可能……真的比较安全?”
这个猜想让弹幕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深思。
“家人们,关于嘉靖帝的死因,恐怕将永远是一个罗生门了。”朱迪钠看着纷繁的评论,最终说道。
“官修史书倾向于‘风寒说’,维护着帝王死因的‘体面’;后世研究者和大量网友相信‘丹毒说’,认为这是长期服食丹药的必然结果;而最新的大胆猜想,则赋予了嘉靖炼丹行为一层悲凉而无奈的色彩——这或许是一个聪明人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,所能做出的最极端的自保选择。”
“他是死于丹药的慢性毒杀?还是死于一场普通的感冒?亦或是,死于对身边医疗系统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所导致的自戕?真相,或许只有西苑那缭绕的香烟和沉默的丹炉才知道了。”
天幕之上,关于嘉靖帝死因的争论仍在继续,丹毒、风寒、自保……种种猜测如同冰冷的针,一下下刺在奉天殿前洪武君臣的心头。
朱元璋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目光,此刻竟有些涣散和茫然。他缓缓坐回龙椅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大殿内鸦雀无声,连朱标和朱棣都屏住了呼吸,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。
“标儿,”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他看向太子,“你媳妇……常氏……她走的时候……”
朱标心中一痛,垂首道:“回父皇,太子妃……产后失调,又因……因参与了母后安排的祭祀,劳累风寒,最终……药石罔效。”他说着官方定论,但声音里却带着连自己都未曾深想的迟疑。
“药石罔效……”朱元璋重复着这四个字,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,“真的是药石罔效吗?还是……‘人’使其无效?”
他猛地转向马皇后:“妹子!按天幕所讲,洪武十五年雄英早夭,咱迁怒太医,你后来病重,便不肯服药,生怕再牵连无辜……你的仁德,咱懂!可你看看!你看看后世!”他指着天幕,情绪有些激动,“皇帝的命都保不住!太子的命也保不住!连咱的儿媳妇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但那股寒意已经弥漫开来。常太子妃,开平王常遇春之女,身体素来强健,却在生下朱允熥后,于洪武十一年十一月薨逝。官方说法是产后失调兼感风寒,但此刻,结合天幕揭示的种种,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——除了月子期间参与祭祀可能导致的劳累,那太医院开的方子,那入口的汤药,当真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?
马皇后脸色苍白,她一生仁厚,体恤下人,此刻却也被这跨越时空的猜疑链所击中。她当初不忍,是相信太医们会感念恩德,恪尽职守。可若后世真的糜烂至此,那她的仁慈,是否在某种程度上,纵容甚至催生了后来的恶果?
“父皇,”朱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恐惧,“若天幕所言非虚,后世太医竟敢……那我大明,从上到下,岂非无人敢信医者?父皇的头疼,大哥的气疾,还有母后……”他不敢再说下去。
朱元璋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他想起自己近年来偶尔的头痛,想起太子朱标那不算强健的体魄,想起马皇后为家族遗传的气疾(注:马皇后家族可能有哮喘或类似病史)……他们,敢完全放心地让太医诊治吗?
“上行下效……”朱元璋缓缓睁开眼,目光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,“若皇家尚且如此,民间百姓,有了病痛,还敢去找医生吗?怕是宁愿硬扛,或者去找那些装神弄鬼的巫婆神汉!”
他仿佛看到了一幅可怕的图景:从宫廷到民间,信任的基石正在崩塌。皇族在猜忌中走向衰亡,百姓在缺医少药中痛苦挣扎。这一切,似乎都源于那最初对“身边人”失去的控制和威慑。
“查!”朱元璋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,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给咱把太医院,里里外外,查个底朝天!所有方剂,所有药材来源,所有人际往来……咱倒要看看,在这洪武年间,是不是也已经有了蛀虫!”
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外,仿佛已经穿透宫墙,落在了太医院的方向。那份源自后世子孙鲜血凝成的教训,让这位开国皇帝,对自己亲手建立的体系,也产生了最深的怀疑和警惕。
奉天殿内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信任一旦出现裂痕,便再难修复。这股由未来吹向过去的寒风,让洪武十一年的冬天,显得格外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