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幕上,朱迪钠继续剖析着欧阳伦走向毁灭的轨迹,语气中带着一丝“果然如此”的意味:
“欧阳伦的犯罪,并非一蹴而就。究其根源,很大程度上源于他成为驸马后尴尬的处境。他被公主看上,看似一步登天,但实际上,按照明朝规制,驸马都尉属于勋戚,通常只享受尊荣和俸禄,不得参与实际政务。这意味着,对于欧阳伦这样一个通过科举正途出身、原本可能有政治抱负的进士而言,他的仕途,在成为驸马的那一刻,基本上就到头了。”
画面模拟出驸马府邸内,一个锦衣华服却面带郁郁之色的男子形象。
“然而,欧阳伦并不甘心就此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。加之成为皇亲后,投靠他的家族成员、乡党旧识必然增多,开销巨大,仅靠俸禄或许难以为继。在权力欲望和金钱需求的双重驱动下,他的胆子越来越大,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利润丰厚但被朝廷严厉禁止的——茶盐走私。”
“公开干起了走私的勾当……”朱迪钠最后这句话,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天幕之下,奉天殿内。朱元璋的面色已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。他看着那个瘫在地上,因为极度恐惧而几乎失禁的欧阳伦,眼中没有丝毫怜悯,只有冰冷的厌恶和决绝。
他确实曾对天幕显现之初,因未来之事惩罚臣下有所顾虑,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动荡。但此刻,情况不同了。
这个人,已经明确涉及了他的嫡次女安庆公主的名誉和未来!这触碰到了他作为父亲的底线,更玷污了皇室的尊严。而且,欧阳伦并非什么根基深厚的勋贵之后,只是一个侥幸中了进士的平民子弟,处理他,在朱元璋看来,如同碾死一只蚂蚁,不会引起任何大的波澜,也不会让其他功臣感到唇亡齿寒。
‘上天……应该不会因为这样一个小人物,而降罪于咱吧?’朱元璋在心中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,或者说,他根本不需要借口。
于是,在满殿文武屏息的注视下,朱元璋甚至没有再看欧阳伦第二眼,只是抬起手,对着侍立一旁的锦衣卫,随意地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向外轻轻一挥。
那手势的含义,不言自明。
廖二虎心领神会,没有任何迟疑,一挥手,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立刻上前,一人一边,毫不客气地将已经软成一滩烂泥、连哭喊都发不出的欧阳伦从地上架了起来,拖死狗一般,迅速而沉默地拖出了奉天殿。
整个过程,没有审问,没有辩驳,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命令。
只有欧阳伦官袍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,以及他被拖出殿门时,终于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发出的、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呜咽,短暂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,然后迅速消失在殿外深沉的夜色中。
所有人都明白,这个名叫欧阳伦的翰林院官员,他的人生,他的未来,无论原本会是怎样,都在这一刻,被洪武皇帝轻描淡写的一个手势,提前、并且彻底地终结了。
一股更深沉的寒意,伴随着锦衣卫离去的脚步声,在奉天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蔓延开来。天幕的预言,竟然能以如此直接、如此残酷的方式,介入并改变现实!陛下对皇室声誉的维护,以及对“潜在威胁”的清除决心,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果决,也更加……不容置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