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月照寒塘鹤影清
当北静王的车驾消失在巷口,那沉重的、无形的威压也随之散去,却留下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。竹影轩内,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,只有残留的檀香气息,带着一丝冰冷的余韵。
黛玉没有形象的瘫坐在紫檀木椅上,方才强撑的镇定如同潮水一般退去,露出底下透支的虚弱。她脸色煞白,嘴唇失了血色,指尖冰凉,微微颤抖着,几乎握不住扶手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过后,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疲惫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筋骨。
“姑娘!”紫鹃的声音带着哭腔,和雪雁一起慌忙上前,一个为她抚背顺气,一个急忙去倒热茶。
黛玉摆了摆手,示意她们不必忙,只是闭着眼,深深呼吸,试图平复那翻江倒海般的后怕与脱力感。方才与北静王对峙的每一幕,都在脑中清晰回放。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,那句冰冷的“永不后悔”,如同淬了冰的针,狠狠地刺在她的心头。
她知道,自己刚刚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。若非那份及时送达的“独立户帖”,若非她摆出那副不惜玉石俱焚的姿态,今日的结局,恐怕就截然不同了。
“水……”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,声音沙哑。
雪雁连忙将温热的茶水递到她唇边。黛玉就着她的手,小口啜饮了几口,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,才觉得那股寒意被驱散了些许。
“姑娘,您这又是何苦……”紫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,“得罪了当今的王爷,往后可怎么是好……”
黛玉缓缓睁开眼,目光虽然疲惫,却已恢复了清明。她看着紫鹃泪眼婆娑的脸,轻轻摇了摇头,嘴角甚至扯出一丝极淡、却异常坚定的弧度:“不得罪,难道就有好日子过么?依附他人,仰人鼻息,那样的‘好’,我不要。”
她扶着紫鹃的手,慢慢站起身。双腿还有些发软,但她强迫自己站直。目光扫过这间小小的正堂,扫过那幅“寒梅傲雪”的匾额,扫过窗外那几竿在夕阳余晖中静静伫立的翠竹。
“收拾一下。”她轻声吩咐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从今日起,竹影轩,闭门谢客。无论是谁,一律不见。”
“是,姑娘。”紫鹃和雪雁齐声应道,见姑娘如此镇定,她们慌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,竹影轩真正成了一座孤岛。外界关于林黛玉“狂妄悖逆”、“自绝于北静王”的流言蜚语,如同瘟疫般在京城蔓延,各种不堪的揣测和恶意的中伤,甚嚣尘上。然而,这一切,都被那扇紧闭的院门牢牢挡住。
黛玉仿佛彻底与外界隔绝了。她不再过问织坊的具体事务,全权交由詹信打理,只定期查看最重要的账目。她恢复了每日课徒,但心境已大不相同。面对孙妙仪等几位学生或担忧、或好奇的目光,她神色如常,讲解诗文时,语气平和,目光沉静,仿佛外间的惊涛骇浪与她毫无干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