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预想中被彻底撕碎的剧痛,也没有归于虚无的冰冷。当意识从极致的混乱与黑暗中缓缓浮起时,顾廷铮首先感受到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……“悬浮感”。
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、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温暖海洋。视线所及,并非绝对的黑暗,而是一种深邃的、流淌着极光般变幻色彩的背景底色——那些色彩无法用言语形容,仿佛是所有被吞噬光线的集合,又像是宇宙诞生之初尚未分化的能量汤。远处,偶尔有巨大而模糊的、如同星云般的结构缓缓旋转,散发着静谧而古老的气息。
这里就是……那暗紫奇点的内部?传说中的“归墟”?为何不是毁灭,而是这样一片诡异的“安宁”?
顾廷铮猛地低头,看向怀中。凌薇依旧昏迷着,脸色苍白,呼吸微弱,但生命体征尚存。他紧紧抱着她,环顾四周。“方舟一号”巨大的舰体就悬浮在不远处,舰身上还残留着被恐怖引力撕裂的可怕伤痕,许多部位裸露着扭曲的金属骨架,能量泄露产生的电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,在静谧的背景中格外刺眼。更远处,还有一些更小的、舰队残骸的碎片,如同墓碑般静默地漂浮着。
他们还活着?至少,没有立刻被毁灭。
“报告情况!”顾廷铮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响起,带着劫后余生的干涩。
“……指挥官?我们还……活着?”王副主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恍惚,“所有舰船……损失已无法精确统计……但核心舰体似乎……保存了下来?”
“能量读数……归零?不,是一种无法识别的背景辐射……”
“空间结构……无法解析,物理法则出现大量异常……”
混乱而震惊的报告汇聚而来。他们确实活了下来,但坠入了一个完全未知、法则迥异的空间。
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微弱、却清晰无比的啼哭声,打破了这片死寂空间的宁静!
哭声来自顾廷铮怀中的凌薇!不,更准确地说,是来自她的小腹!
顾廷铮猛地低头,只见凌薇那原本因昏迷而松弛的小腹,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银白色光芒——那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粹、都要温暖。而那清亮的、充满生命力的啼哭声,正是从这光芒的中心传出!
孩子!他们的孩子,竟然在这绝境之中,在这不可思议的时刻,提前以特殊形态显现?!
不,并非传统的分娩。那银白的光芒如同一个温暖的光茧,包裹着一个微小的、蜷缩着的、散发着磅礴生机与某种难以言喻秩序波动的小小生命体。他(她)并未脱离母体,而是以一种超越常规生命形式的状态,存在于凌薇的腹中,那啼哭声直接回荡在顾廷铮的意识里,也似乎回荡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。
这声啼哭,仿佛带着某种净化的力量。凌薇体内那原本因最终冲击而再次躁动、试图反扑的暗紫色数据洪流,在这纯粹的“起源”之音下,如同被晨光融解的残雪,迅速消融、退散,再次被压缩回了识海的最深处,变得无比沉寂。连带着那“逻辑核”与“净化协议”符文,也彻底安静了下来,仿佛被这新生的生命力量所“驯服”。
是这孩子……保护了他们?是这“起源”之光,抵御了“归零”奇点的终极毁灭力,并将他们带入了这片……或许是奇点内部,或许是因其力量而打开的某个夹缝空间?
仿佛是为了印证顾廷铮的猜想,共鸣室内,那三枚与凌薇和孩子有着深刻连接的谐振器(a,β,γ),在经历了短暂的沉寂后,突然再次亮起!
但它们的光芒不再刺眼,而是变得异常柔和、内敛,并且与这片空间背景中流淌的变幻色彩产生了某种和谐的共鸣衔接。它们不再仅仅是秩序的象征,更像是在……与这片更加古老、更加本源的空间进行着深层呼应。
同时,一直沉寂的、源自艾瑟拉记忆的星灵知识库,以及凌薇体内那被压制的“逻辑核”中关于“初始摇篮”的碎片信息,仿佛被这环境激活,自发地在顾廷铮和少数高层意识中流淌起来:
“……归墟之海……并非终点,而是……被遗忘的起点……”
“……大寂灭前的文明……将最后火种与知识……封存于‘法则的背面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