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以为你能毁掉调和之道?”甘草蹲下身,与他对视,“可你每一步,都在证明它的必要。你怕甘草缓药力,就用红花压阵;怕药性溃散,就要黄芩镇守;怕失控,就得找一个能融百药的血引——你嘴上说着破而后立,实际上,却在偷偷拼凑一个完整的方子。”
藜芦嘴唇发白。
“你不是要终结调和。”甘草缓缓站起,“你是想成为唯一的君药,让所有人当你的佐使。可药无贵贱,只有配伍得当,才能治病救人。”
柴胡突然指向炉底:“铜片动了。”
众人凝神。只见炉缝中嵌着的残缺“引”字铜片,正在微微震颤,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远处呼应。甘草伸手欲取,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,整座炉体突然发出低沉嗡响,裂缝中渗出一丝极淡的红光。
干姜疾呼:“药核未灭!有人在外激活共鸣!”
麦冬立刻跃至破壁边缘了望,喊道:“东侧码头有船靠岸,黑帆,无旗。”
“是逆药阁残部。”熟地迅速检查药箱,“他们想远程引爆残留药性。”
甘草转身下令:“柴胡记下所有铭文,黄芩封炉裂口,干姜准备清毒汤泼洒基座。红花,护住石菖蒲。”
他自己则走向殿角一堆废弃药匣,从中翻出一只密封陶罐。打开后,倒出些许深褐色粉末——那是滇南带回的正宗三七粉,未经任何篡改。
他将粉末均匀撒在炉身四周,形成一道环形药障。又从袖中取出半枝莲所赠的正品甘草切片,贴于炉顶中央。药气交融,炉体震动渐弱,红光退隐。
藜芦看着这一幕,忽然笑了,笑声干涩如砂纸摩擦:“你以为……这样就算赢了?”
“不算赢。”甘草望着他,“只是阻止了一场灾难。”
“可灾难……从来不会停止。”藜芦喘息着,“只要还有病,就有药;只要有药,就有人想掌控它。”
甘草没说话。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烬的手,指节处有一道旧伤,是早年试药时留下的。风吹进来,带着海的气息。
红花低声问: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
“等。”甘草说,“等京兆府的拘票,等紫苏的审令,等天下人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药道。”
殿外潮声隐隐,浪拍礁石。破壁处透进一线天光,照在炉身上,恰好落在“甘草”二字的凹槽里。
甘草伸手,将那枚残缺铜片轻轻抠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