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引药归位。”他说,“只待收官。”
藜芦瞳孔微缩。
那铜片不起眼,却重若千钧。它代表的不是身份,不是权柄,而是药道根本——佐使调和,君臣相济。逆药阁欲废甘草,实则是斩断药性相生之链,妄图以毒代医。而今,这枚“引”字铜片落地,等于当众揭其悖逆之根。
四周寂静。彩棚下商贾驻足,守卫屏息,连海风都似凝滞片刻。
藜芦低头看着那铜片,忽然笑了。笑声干涩,如枯枝折断。
“你以为你是解?”他喃喃,“你不过是最末一味引药,注定被炼化、被吞噬、被写进失败者的名录。”
甘草不答。
他缓缓抽出腰刀。
刃出三寸,寒光乍现。刀身映着晨光,也映出他眼中毫无动摇的清明。他未指向藜芦,只是将刀尖轻点地面,似在丈量距离,又似在确认大地是否仍属人间。
然后,他收刀入鞘。
负手而立,一步未退。
“战。”他吐出一字,声音不大,却如铁钉楔入石缝,再难拔除。
藜芦盯着他,良久,终于转身。黑袍拂动,踏上归船。缆绳解开,巨船缓缓离岸,黑帆渐隐于雾中。唯有那数十蒙布药箱留在码头,铁链哗啦作响,仿佛等待开启的诅咒。
甘草仍立原地。
身后同盟无人上前,亦无人发问。他们知道,这一战已无可回避。自麝香案起,十三桩疑案,七处药坊失火,三人含冤而殁,五味主药被篡——所有血债,都将在此清算。
他低头看向石阶。
“引”字铜片静静躺着,阳光斜照,将其影拉长,恰好横贯整级台阶,如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。
海潮涨起,浪头拍岸,湿气浸透他的靴底。远处,藜芦宫轮廓浮现在雾霭尽头,宫门紧闭,檐角如钩。
甘草抬手,抚过胸前玉瓶。红晕仍在游走,速度却慢了下来,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。
他没有回头,只低声说:“准备登岸。”
话音未落,忽觉掌心一热。低头看去,玉瓶外壁的红晕竟开始逆向流转,由顺时针转为逆旋,且每一次回转,瓶身都微微震颤一次,如同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甘草眉心微蹙,指腹压紧瓶壁,试图稳住其内药液。但震动不止,反而加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