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草起身出舱。只见上游岸边立着一根竹竿,顶端悬一灰布条,随风轻摆。布条无字,却打了一个结——三圈缠绕,末尾打扣。
他瞳孔微缩。这是药市暗记:三圈为“事急”,扣结为“勿近”。此记非官用,而是民间药贩传递险情的旧俗。曾在江南某次伪药案中见过,使用者皆为底层采药人。
是谁在示警?
他命船工放缓速度,目视两岸。竹竿孤立,四周无人。片刻后,布条被风吹落,坠入江中,瞬间被漩涡吞没。
甘草返舱,将布条暗记与纸条并列。两者皆无署名,却在同一段水路出现。灰布衫男子、快马rider、竹竿布条——三人是否有关联?抑或各自为阵,皆在对抗逆药阁?
他闭目沉思。熟地之母失踪前最后一站是江北,三棱供词提及“枯草膏”交易,浮尸穿灰袍,药童失联,药窖有毒……线索如乱线,唯一线头清晰:逆药阁已在半夏庄培植剧毒药材,准备下一波伪药扩散。
若不截断源头,天下药坊皆可成毒炉。
船行至午,天光微黯。前方雾中浮现一座石桥,横跨江面,桥墩刻“三河渡”三字,字迹斑驳。桥下泊着一艘小舟,舟上无人,仅搁一盏油灯,灯芯将熄。
甘草示意停船。
他取下腰间布包,将模具残件裹紧,系于背后。又从袖中取出当归粉瓷瓶,握在手中。若遇毒瘴,此粉或可暂护心脉。
船工低声道:“前面再行三十里,便是江北码头。”
甘草点头,正欲下令启航,忽觉袖中纸条微动。他抽出一看,方才平整的纸面,竟在“药窖有毒”四字下方,浮出淡淡水痕——像是受潮显影,又似有人以湿笔重描。
他指尖触痕,凑鼻轻嗅。
一丝极淡的苦杏味渗出。
此味非来自纸张本身,而是曾被浸入某种含氰药液。能留此痕者,必熟悉毒理,且有意让识者察觉。
他猛地攥紧纸条。
就在此时,舱外传来扑通一声。
船工惊呼:“有人落水!”
甘草冲出舱门,只见方才那艘空舟上的油灯,不知何时已熄。江面涟漪未平,一道黑影正缓缓下沉,只剩一只手臂伸出水面,五指张开,掌心朝上,似在递出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