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草接过,郑重放入袖囊。
“补血需缓,活血贵时。”他看着二人,“我会记得。”
午时,漕船靠岸。
甘草登上甲板,脚步未停。身后传来脚步声,回头见白芍与熟地并立岸边,身影渐远。川芎未至码头,只遣仆从送来一包干粮,内裹一张字条:“风高水冷,慎火。”
船工解缆,桨声破水。
甘草立于船头,袖中地图紧贴胸口。江北水道蜿蜒,雾气未散,两岸林木森然。他取出三棱供词,再次细读:“半夏庄,三河交汇,乌头为基,引药藏焉。”
纸页翻动间,忽觉异样。
供词背面有一处极淡墨痕,似曾被水浸过又晾干,隐约显出半个字形——像“夏”,却又偏旁残缺。他凝视片刻,将纸凑近鼻端轻嗅:一丝极淡的药气渗出,非乌头,亦非附子,倒似某种焙炒过的根茎,微苦带辛。
他不动声色将纸收回袖中。
船行渐远,水流由缓转急。前方水道分岔,左通山阴,右趋江北。舵工扬声问:“先生,走哪道?”
甘草未答,只伸手向右。
风掠过耳际,吹动衣角。他右手按在腰间布包上,内藏轻粉模具残件。方才登船前,他最后一次查验那拼合“药”字图记,发现边缘有一道细微裂痕,裂口内嵌着一点灰白碎屑——非铜非木,触之微黏,遇湿略溶。
他指尖捻了捻,放入口中轻尝。
咸涩中带一丝腥气。
像是盐渍土末,混了某种动物骨灰。
船身微震,驶入右道。
江面骤窄,两岸峭壁逼近,石色青黑,如刀削斧劈。水流湍急,漩涡隐现。前方雾中浮出一座石碑,半没水中,碑文模糊,仅可见“三河界”三字,字迹已被水蚀得残缺不全。
甘草盯着那碑,忽然想起一事。
昨夜审讯后,他曾命小吏查三棱过往行踪。其中一笔记录写道:三棱曾在江北一带贩运“枯草膏”,买家为半夏庄药童,交易地点正是三河交汇处的废弃渡亭。
而那“枯草膏”,据载是以乌头根灰混合黄土、盐卤制成,用于敷疮止痛,民间偶作迷药。
他缓缓抽出腰间布包,打开一线。
模具残件静静躺在粗布之中,断裂处朝上,那点灰白碎屑仍在。
船工忽喊:“先生!前面有浮尸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