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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药渣里的破绽(2 / 2)

“灰布长衫?”甘草心里一动,指尖在袖袋里轻轻敲了敲——这描述,和京城追查逆药阁时见过的神秘人很像,“那人长什么样?说话是什么口音?”

“没看清脸,斗笠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着个下巴,胡茬青青的。”黄连皱着眉回忆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药柜的边角,“说话声音沙哑,是北方口音,卷舌音很重,说‘药’的时候,听起来像‘耀’。他走后,师父就去了药房,锁了门,我喊他吃饭都没应,后来我从窗缝里看,见他对着药斗发呆,手里还拿着个小纸包。”

雄黄猛地抬头,厉声喝道,声音都破了音:“你别胡编乱造!那是百草行的人,来催我结药钱的!不过是多说了几句,哪有什么纸包!”他说着,猛地一拍药柜,柜上的铜锁“哐当”一声撞在木板上,震得几粒干瘪的茯苓从药斗里掉出来,滚落在地。

“催药钱会在后院待半个时辰?会让你锁着药房不让人进?”黄连毫不示弱地回敬他,眼眶都红了,“而且昨天我回来时,看见药房的后窗开着,窗台上有泥脚印,比我的脚大一圈,当时问你,你说只是风吹开的!这梅雨天气,风哪能把关紧的窗户吹开?”

甘草立刻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。潮湿的风涌进来,带着艾草的气息。窗台果然有几个模糊的泥脚印,边缘还沾着点细碎的草屑——后院种着几株艾草,草屑正是从那里来的。他又低头看了看地面,在药柜旁发现了几滴暗红色的痕迹,已经干了,结成了硬壳,用银针挑开一点,里面是朱红色的粉末,正是朱砂粉末混了水的痕迹。

“荆芥,派人把窗台的脚印拓下来,再取点暗红色痕迹回去验,看是不是朱砂。”甘草吩咐道,转头看向雄黄时,目光里多了几分锐利,“逆药阁为什么逼你害白术先生?他们除了用黄连的性命要挟,还有没有别的把柄在手上?”

雄黄的嘴唇哆嗦着,像秋风里的落叶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他看着地上的伪雄黄,又看着窗台上的脚印,突然抱住头,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,声音里满是绝望:“他们拿黄连的命要挟我!我欠了聚义堂的高利贷,利滚利还不上,他们说逆药阁能帮我还债,条件是给白术用他们的药……还说要是不照做,就把黄连沉进江里!”
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逆药阁竟用一个少年学徒的性命要挟医师,手段狠毒得令人发指。

“你早该说的!”黄连眼眶一红,眼泪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还以为你故意藏私,不肯教我真本事,跟你置气了三个月,见了面都不说话……”

“我怕连累你。”雄黄哽咽道,泪水混着鼻涕淌了满脸,沾在胡茬上,“他们派人盯着我,连你回家上坟都有人跟着。他们说只要事成,就给我银子还债,还保证不伤害你……我一时糊涂,就答应了……”

阿胶听得目瞪口呆,随即发疯似的扑向雄黄,被荆芥死死按住,只能徒劳地蹬着脚:“你这个畜生!我夫君待你不薄,你竟然为了自己的烂账害他!我要杀了你!”

荆芥连忙把她拉开,对身后的衙役喊:“把雄黄看管起来!派两个人守着,别让他跑了!再去查百草行和那个灰布长衫的人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
衙役上前围住雄黄,手里的铁链“哗啦”作响。雄黄没有挣扎,只是瘫坐在地上,脊背弯得像个虾米,泪水混着悔恨淌了满脸,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他看向黄连,眼神里满是愧疚,像有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。

甘草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,眼神没有丝毫波澜。逆药阁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,他们不仅在京城活动,还在江南用伪药害人,甚至用人命要挟控制医师。可白术只是个粮商,怎么会被逆药阁盯上?那个灰布长衫的人,又是逆药阁的什么人?这背后,恐怕藏着更大的阴谋。

“先生,现在怎么办?”荆芥问道,手里的水火棍还在微微发抖。

甘草弯腰捡起那粒朱砂残渣,放在指尖捻了捻,粉末细腻,带着点凉意:“先去白术家,看看药碗还在不在,药碗边缘说不定还沾着残留的药汁。再问问阿胶夫人,白术先生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,或者和什么陌生人接触过,有没有提过‘逆药阁’这三个字。另外,派人去查聚义堂和百草行的关系,顺藤摸瓜找逆药阁的踪迹,尤其是那个灰布长衫的北方人。”

他顿了顿,又看向黄连,语气放轻了些:“你再想想,那个灰布长衫的人,还有没有别的特征?比如手上有没有疤痕,或者穿的鞋子是什么样的?”

黄连皱着眉想了半天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最终摇摇头,语气带着点懊恼:“他一直低着头,没看清手。鞋子是黑布的,鞋底好像挺厚,踩在泥地上陷得很深。”

甘草点点头,把残渣放进瓷盘里收好,又用油纸仔细包好。窗外的雨还在下,院子里的艾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,叶子上的水珠滚落,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。药香混着霉味,在药房里弥漫,显得格外压抑。他看着远处的青砖墙,墙头上爬着的藤蔓被雨泡得发蔫,想起京城的逆药阁,想起苍术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“逆药阁的手已经伸到江南了”,心里清楚,这只是开始——逆药阁在江南布的局,远比他想象的要大。

“走吧,去白术家。”甘草拿起行囊,率先走出药房。行囊上还沾着点雨珠,沉甸甸的。荆芥和黄连跟在后面,黄连走的时候,回头看了一眼雄黄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说什么。阿胶擦干眼泪,也连忙跟上,裙摆扫过门槛,带起一阵风。

而药房的角落里,那本翻开的账本上,“百草行”三个字的旁边,被人用指甲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,划了一遍又一遍,几乎要把纸划破,边缘起了毛边,像极了雄黄此刻乱糟糟的心绪,藏着绝望与不甘。